朱媺娖,臉容莊重、肅穆。
她在吳爭第一次抬頭看她時,緩緩跪倒在車廂地板上。
二女俱驚。
只有吳爭泰然相視。
“吳爭,我求你了。”
就算朱媺娖自動退位,不再是監國之尊,可她畢竟是公主、帝女,曲膝下跪臣子,這說到哪都說不通。
然而,吳爭就這么看著朱媺娖跪倒在自己面前,讓都沒讓,甚至連伸手做做樣子攙扶都沒有,生生地受了朱媺娖這一重禮。
“留魯王一條活路,朱家皇族,在這次劫難中流得血夠多了,請你看在先帝和宗廟的份上,別殺他。”朱媺娖說完,面朝地板拜伏下去,完成了這一禮中拜之后的伏。
朱媺娖的話沒有說錯,直到崇禎死社稷之前,朱家皇室的近支,已達十萬余人,可在張獻忠的屠戮之下,黃河以北的皇族幾乎被屠盡。
而清軍南下,江南的皇族死得死,降得降,而降清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此時民間或許朱氏遠支不難找,可近支,還真是稀缺了。
吳爭冷冷地看著,他的心里是麻木的,看著這個曾經與自己義結金蘭的女人,吳爭對她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失望、憐惜還有一份……理解。
吳爭接受的不是大明公主的跪拜,接受的是朱家皇室對自己的虧欠。
自己此生唯一的血脈,因朱家人的內訌而胎死腹中,這可是吳老爹念叨了很久的吳家香火。
這一禮,吳爭受得起,受之無愧。
“起來吧。”吳爭輕聲道,“魯王之事,我已有定案,你盡可放心,他依舊可以在魯王之位上,好好活著。”
朱媺娖聽吳爭應下,心中松了口氣,可見吳爭甚至沒有起身扶她,眼中閃過一絲凄涼。
她明白,二人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每一次自己要吳爭為朱家做什么,吳爭每一次答應都會讓二人之間的情份淺薄一分。
可自己能有什么辦法呢?
魯王是她的祖輩(崇禎按輩份得叫朱以海叔),她真怕吳爭一怒之下,殺了朱以海泄憤。
而她更擔心的是,一旦吳爭真了朱以海,那么二人之間就不得不成為敵人。
所謂漢賊不兩立,立場不同,自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好在,吳爭答應了。
朱媺娖在感性的吳小妹起身攙扶下起身,重新坐了回去。
而這時,車外鄭叔的聲音響起,“錢氏求見公主殿下。”
朱媺娖一怔,看了一眼吳爭,而后恍然。
吳爭卻連頭都沒抬,只顧著與周思敏說話,走到周思敏不忍心朱媺娖受冷落,用企求的眼神示意吳爭。
吳爭才隨口道:“讓她進來吧。”
錢瑾萱此來當然不是求見朱媺娖,而是沖著吳爭來的,用意也沒什么懸念,就是為了她的父親。
錢瑾萱的進入,讓這車廂愈發擁擠了。
她甚至都沒法福身向朱媺娖行禮,也就只能用嘴說了,“瑾萱拜見公主殿下,見過靖海候。”
吳爭轉身,正面看著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正室夫人。
給錢瑾萱顏面,那等于給自己顏面,這一點吳爭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