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有些震驚,他是個閱歷豐富的智者,吳爭言語詞粗鄙,可他的話說出了一個真理。
威嚴和財富一樣,不會憑空產生和憑空消失。
不過是從一人轉換成另一人,或者從一個陣營轉換到另一陣營。
吳爭的話契合了王佐之道,這如何不讓黃道周震撼,面前這少年,怕是還未及冠吧?
黃道周深吸一口氣,故作從容道:“鎮國公所言,未嘗沒有道理,只是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戰亂總會過去,不管是我朝還是慶泰朝,治理天下者,終究不能是武人,否則窮兵黷武,便是自取滅亡之道了。”
吳爭微微側了側身,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姿勢,有氣無力地道:“想必黃大人也已經聽聞,我朝內閣五人中,文三武二,且文臣占著首輔之位。”
黃道周不贊同,他搖頭道:“據黃某聽聞,臥子先生的首輔之位似乎是利益交換的結果吧?”
吳爭拿眼往黃道周臉上一瞥,抽抽嘴角隨意地問道:“在黃大人眼中,真以為吳爭需要這樁利益交換嗎?”
黃道周心中一凜,他同樣聽明白了吳爭的意思。
吳爭需要這場利益交換嗎?
以他掌控的實力,足以篡位自立,很顯然,根本不需要利益交換。
只要他愿意,可以一夜之間蕩平一切反對他的聲音。
這種認識,讓黃道周心中驚恐,他再也不敢視吳爭為一個未及冠的少年,而是視為——對手。
“如此說來,鎮國公是胸有成竹,故意為之?”
“也不盡然。”吳爭抬手搖搖,“黃大人說的沒錯,這治天下終究要靠文人,象我這般的粗鄙武人,也就守邊衛土、與敵廝殺罷了。可文人嘛……象黃大人這般正直、有氣節的,怕也不多,否則,也就不會有象洪承疇、錢謙益之流了。”
黃道周不解,問道:“那鎮國公的意思是……?”
“給他們套上一道枷鎖,這樣就安份了。”
這話令黃道周心中一凜,忙道:“圣人子弟,豈能如此,這不……這不是象對待畜生一般嗎?有辱斯文啊!”
吳爭笑了,看著黃道周,輕笑道:“黃大人是隆武朝的重臣,如此關心我朝,怕是有瓜田李下之嫌吧?”
黃道周面色一紅,分辨道:“皆為大明宗室,同氣連枝,黃某見有不公,自當諫言。”
吳爭不再理會,再次瞇起了眼。
黃道周見吳爭不再搭理他,只好轉換話題,問起他最關注之事,“鎮國公此去討伐逆臣,不知有何妥善方略?”
“殺!”瞇著眼睛的吳爭吝嗇地吐出一個字。
黃道周不甘心地追問道:“黃斌卿經營舟山多年,內外打造得如同鐵板一塊,鎮國公如果全力進攻,怕是無法短期攻破吧?況且就算剿滅,傷亡也必不會少,還請鎮國公三思。”
吳爭終于直起身來,“那依黃大人之見,當如何?”
“當懷柔!”
“呵呵。”吳爭大笑起來。
“鎮國公何故發笑?”
“打得過就剿滅,打不過就懷柔。大明就是這么亡的。”吳爭嗤聲道,“這就是大明文人應對叛亂一貫通用、行之百年的方法。”
黃道周有些慍怒,“以鎮國公之見,難道就該孤注一擲,與黃斌卿拼個你死我活嗎?那南下增援我朝,如何得行?”
吳爭抬手阻止道:“黃大人肖安勿躁,只管旁觀就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