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調夏完淳留在太平府的另外一萬建陽衛,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
事實上,吳爭也清楚,不管是儀真還是丹徒,都堅持不到太平府建陽衛來援。
騎虎難下,吳爭不得不咬牙下定決心,對城墻發動強攻了。
可吳爭的心在滴血,讓騎兵下馬,充當步兵攻城,這……讓吳爭想拿頭撞地。
從三千新兵中抽調二千人充入攻城隊伍。
在離城墻一百五十步構筑火槍陣地,對壓制城墻上的弓箭手。
然后留出一千騎機動,這樣就算是完成了戰前準備。
可這時,外籍火槍手不干了,他們找吳爭理論,因為這場戰斗的殘酷,已經遠遠超過了吳爭之前對他們的承諾——太危險了。
吳爭這時好言進行安撫,也不頂用了。
只能再次提高報酬,商談的結果,外籍兵總算答應僅止足于火槍陣地,如果明軍失利,他們將向清軍投降。
吳爭只能答應,他現在少不得這支火槍隊伍的火力掩護。
可外籍兵的鬧騰,著實激起了明軍士兵的憤慨,要知道,他們一年的餉糧不到這些外籍兵的十分之一。
而最危險的先登攻城,卻是自己在做。
這種憤慨其實也是一種力量。
攻城就是在這種倉促的情況下開始了。
吳爭終于拿出一直舍不得用的開花彈,以僅剩的九門火炮對城墻下進行了連番轟擊。
用吳爭當時做戰斗動員時的話說,這日子不過了,打不下鎮江城,那就各自回家種田養娃、坐視山河淪陷,當亡國奴吧。因為沒臉去見儀真、丹徒那三萬為自己擔當誘餌、阻擊的將士亡魂。
除新兵外的這五千將士,堪稱吳爭的嫡系了,許多人都是從梁湖、平崗山追隨吳爭的。
他們默默地聽著,直到吳爭一聲令下,成十二縱列向城墻而去。
而前三天拼命爭奪的城門,此時已經被明軍放棄。
看著明軍魚貫而去的身影,吳爭眼中有淚,他明白,這個時候,生死真得就各安天命了。
手握火器,卻不得不打一場冷兵器之戰,這種不甘心,讓吳爭無比難受。
頃刻之間,城上守軍已經開始阻擊。
不斷有明軍被箭矢射中而倒下,每個身影的撲倒,都讓吳爭心中一痛,直到痛得麻木。
這還是有開花彈覆蓋過城墻的結果,否則,傷亡會更大,這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其實不長,所花時間也不多,可這就是一步生死的距離。
轉眼間,明軍已經到達城墻,開始立起云梯,士兵奮勇上梯登墻。
可殺戮才剛剛開始,無數的滾石、滾木、火油如雨而下,士兵臨死前的慘叫聲鋪天蓋地。
吳爭用力地睜著眼睛,強迫著自己不低頭。
可眼中的淚水已經簌簌落下。
“開炮!為什么不開炮?為什么不開槍?”吳爭嘶吼著。
其實炮聲、槍聲一直沒有停歇,可再密集的炮火也無法徹底蕩平城墻上的守軍,畢竟人是活的,炮火卻是死物,人總有辦法活下去。
而九門火炮,確實無法覆蓋整個戰場,而明軍士兵的登城,也讓火炮不敢繼續射擊。
這個午后,無疑是吳爭此生最漫長的午后,從頭至尾,看著士兵一個個地傷亡,這本身就是一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