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肅典突然開口道:“錢家有一人死在這,足夠了!無論對朝廷還是對你父親,都可交待……你連夜突圍吧。”
錢翹恭笑了,笑得很隨意,“叔叔說得對,多死一人,與事無補,你我有一人在此足矣。可論輩份,您是叔叔,論官職,您是主將,哪有叔叔死侄子生,主將亡副將存的道理……叔叔突圍才是正理。”
“荒謬!”錢肅典怒道,“既然知道我是叔,我是主將,長者之命,官長軍令,你也敢違抗嗎?聽我的,今夜突圍!”
“喝酒。”錢翹恭淡淡地回應著叔叔的憤怒,“出征之前,我已經向父親磕了三個頭,生孝已盡,未盡的便是死忠,此時若我丟下叔叔獨自回去,如何面對父親,如何面對錢家叔伯兄弟?叔叔不必再勸,侄兒絕不會獨自離開。”
錢肅典的怒色漸漸散去,苦口婆心地勸道:“可你終究還是個孩子,連親都成,你父親就你一個獨子,你總得為你父子嗣吧?聽叔叔的,回吧。”
“叔叔僅比我年長三歲,也未娶親,這話我也可以對叔叔講。”
“胡鬧!我死了,還有你父和肅范、肅遴等兄弟在,可你死了,你父膝下就斷了香火。”
“生死由命,叔叔不必再勸,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我叔侄死在一起,也是一段佳話。”
錢肅典愣愣地看著錢翹恭,知道勸不了這個表面溫和卻內心倔強的侄子,無奈搖搖頭道:“總是這樣,打小就沒聽過我的話……也罷,既然如此,你我叔侄就同赴黃泉吧!”
說著,與錢翹恭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喝了幾碗之后,錢翹恭就推辭道:“叔叔,明日決戰,不能再喝了。”
錢肅典帶著醉意,搖搖手道:“城中僅存不足四千人,明日之戰就是最后一戰,無論你我如何抵抗,儀真失守都已成定局,你我無非就是想拖住清軍主力,為我軍光復鎮江多爭取一日。既然如此,今日醉與不醉,無關大局……來,既然你我叔侄明日便要同赴黃泉,不如今日喝個痛快,也不枉此生。”
看著叔叔略帶醉容的臉,錢翹恭牙一咬道:“叔叔說得對……也罷,今日我陪叔叔一醉方休!”
不知什么時候,錢翹恭已經醉倒,趴在了桌上。
原本早已醉態可掬的錢肅典卻抬起頭來,推推醉倒的錢翹恭,錢翹恭無意識地手一揮,咂巴著嘴又沉沉睡去。
“出來吧!”錢肅典輕喝道,那樣子哪有一絲醉意。
兩個人影一閃而出,正是當年追隨錢肅樂舉義的另外兩個弟弟錢肅范、錢肅遴。
“五哥、七哥,拜托了!”
二人拱手應道:“九弟保重!”
……。
一支百人小隊從儀真南門悄悄而出。
得到稟報的吳三桂笑了,既然有了第一,自然就會有第二、第三。
他揮揮手,沒有下令堵截。
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吳三桂是這么想,江心島的清軍卻不會這么想。
見有明軍撤退,且只有一支小隊,哪肯放過?
這支明軍三條船駛至江心時,江心島的清軍聞訊之后,出動艦船發起了阻擊。
如蝗的火箭漫天飛舞,雖說夜晚火箭準確度不高,但以眾擊寡,明軍三船被攔截甚至沉沒,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巧不巧,吳爭此時就這么站在江邊瞭望著儀真方向。
而夏完淳則在一邊寬慰著吳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