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憐錢肅樂差點被一口氣噎住。
吳爭趕緊上前,替錢肅樂拍背舒緩。
或許是這個動作,讓錢肅樂有了一絲感動,他喘勻氣之后,喟嘆道:“你啊你……為何就不能讓人省心?這種沒把握的事,換作是別的尋常事也就罷了,可此事體大,怎能如何妄為?我軍傷亡慘重,將士急需休整……這要是引得清軍再次來攻,如何應對?”
“還能怎樣?打回去唄!”
錢肅樂再次怒氣涌上,指著吳爭,大有效法以家法懲治錢翹恭的意思。
可吳爭這時收回為錢肅樂拍背的手,走回座位。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還請錢相賜教!”
“何事?”
“我朝原本只有紹興一府之地,尚能強拒清軍于錢塘江岸。如今十府之地,坐擁南都,聲勢之壯,前所未有,可舉朝上下,反而怕了清軍來攻,為何?”
錢肅樂聞言一愕,想說卻又說不出來,嘴唇吶吶了幾下。
吳爭搖頭道:“這十府之地,除了紹興府先失后得,其余九府,當仁不讓,我吳爭打下來的。若沒有我強行北伐,何來這十府之地?始寧街之戰,我以梁湖衛所千人抗擊韃子前后三千騎兵時,敢問錢相,我有沒有十足把握?光復杭州、蘇州、常州時,敢問錢相我有沒有十足把握?應天府如此堅城,當時我手中兵力才數千人,敢問錢相我有把握可言嗎?”
錢肅樂慢慢沉默下來。
吳爭嘆息道:“這世上哪有十足把握之事?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足矣。”
錢肅樂抬頭問道:“那你覺得,洪承疇被你如此擠懟,還有可能腆著臉留下,繼續談?”
吳爭抿了抿嘴,“我也不確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清廷未必想再戰,如果真有心再戰,何須派洪承疇一行南下?直接調徐州清軍南下就是。還有,儀真殘存將士,早就被清軍全殲了,哪還有洪承疇前來向我朝顯擺軍威?”
這話確實有道理,讓錢肅樂思忖起來,其實這些他早已想到,只是……正象吳爭說的,人啊,總是在走了很遠之后,忘記了自己為何出發。
坐擁應天府十府之地之后,朝中許多人的心思就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沒有了當初一心收復失地、重振大明拋家舍業的決絕。
這同樣包括錢肅樂、陳子龍等人。
可現在聽吳爭這一番話,錢肅樂開始自省了。
話糙理不糙,自己毀家杼難,可不就是為了收復失地、重振大明嗎,難道僅僅十府之地,就滿足于現狀了?
顯然不是!
就在錢肅樂低頭思忖時,吳爭顧自繼續說道:“這是一場賭,我賭洪承疇不會離開,不,準確地說,他不敢離開,他在演戲,在等著我朝讓步。但……如果他真離開了,那么也請錢相放心,我會率麾下所有將士,擋在應天府北面,在我死之前,絕不讓一個韃子進入應天府。”
錢肅樂有些動容,可他問出的話卻讓人不敢恭維,或許是吳爭誤會了他的本意,他的話是這樣的,“那你死了之后呢?”
吳爭大怒,喝道:“我都已經死了,慶泰朝亡不亡,關我屁事。”
錢肅樂愣住了,心中暗罵,這混小子,真不識好歹!
吳爭喘了兩口粗氣,說道:“清廷在福州受阻,傷亡不小,估計攻入廣州要延后,而且西北戰場也不順利,再與我朝決戰,怕是支撐不住人力物力的消耗。所以,按我的判斷,洪承疇奉清帝出使我朝,定是領了必須談成的旨意。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他肯定不會就這么離開,只要我朝不為其矯作而動,他明日就會服軟,如此一來……儀真將士就有了生路。”
錢肅樂這時心里真被感動了,原來吳爭兜了這么大一圈,為得就是儀真被困的錢肅典和將士啊。
錢肅樂慢慢點頭道:“既然如此,錢某陪你一起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