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剛剛吐出的悶氣,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其余三位閣臣一致反對。
馬士英還提出了另外的人選……張國維。
當張國維出列行至殿階前時,陳子龍能反對嗎?
不能!
官場、朝堂之上,最優先論得是資歷,其次是功勞,最后才是才能。
不拘一格用人?
這只是書生們的幻想,當然,也有個例,譬如國之將亡,或者時局發生驟變,需要有人當出頭鳥、替死鬼、背黑鍋的時候,確實有那么幾個先例,象商鞅、王安石、張居正。
這些都是一下子提高至人臣權力極點的例子,但無一個有善終,甚至死后還頗具爭議。
為什么?就是因為根基不牢,下面沒有人脈支撐。
這一點,哪怕后世也是如此,任何一個大員,都是從縣、市一級慢慢提上去的,哪怕是掛職,那也得熬滿年份。
為得就是提上去之后,根基不會太淺薄。
這個時代更是如此。
陳子龍自覺是臨難受命,大有力挽狂瀾的大志。
可問題還是出在,他只是個文人,大有文才的文人,脫不了這個時代印記的讀書人。
有道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不是他們立志不堅,而是他們從沒有想到以暴制暴,以戰爭換取和平,他們想得最多的就是發動宮變,因為這樣最省力、最有效率但也最無保障,成了皆大歡喜,敗了滿門抄斬,沒有任何周旋迂回的余地,也就是沒有戰略縱深,從古至今,例子多了去了。
他們太想與人講道理,可往往,人家不和他們講道理。
當然,這個解釋有些偏頗,那就換個合時宜的說法——他們脫離了群眾。
說遠了,陳子龍可以反對任何人,卻不能反對張國維。
張國維現在在慶泰朝,那就是一塊豐碑。
不管是有意無意,吳爭在張國維殉國后,都已經將張國維的事跡傳頌于江南各地,江南百姓或許不知慶泰朝監國是何許人也,但對驛亭頑強抗戰至最后“殉國”的張公張國維,那皆是耳熟能詳。
再則,張國維任兵部尚書之時,陳子龍還賦閑在家。
不管是從崇禎朝算起,還是從朱以海監國算起,陳子龍都不能與張國維的資歷相提并論,用一句后世的話說,那就叫不在同一級別。
真要論起來,陳子龍見張國維,那得恭恭敬敬地作揖,稱一聲“張公”!
所以,面對著馬士英舉薦張國維任談判主使,陳子龍根本沒有反對的理由,這讓剛剛還躊躇滿志的陳子龍,郁悶地想一頭撞向馬士英。
這馬瑤草太可恨了。
更可恨的是錢肅樂、張蒼水,這二人居然也自甘墮落,竟與馬瑤草站在了一起。
被此事氣怒的陳子龍,顯然忘記了他要舉薦張國維入閣之事。
朱媺娖不反對,她心中對錢肅樂、張國維、張煌言等人是極具信任的,加上如今畢竟是內閣主政,她的反對與否,如今也顛覆不了內閣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