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肅樂來了。
他帶著皇帝口諭,踏著月色而來。
由于吳爭這次的退讓,錢肅樂心情很好。
大明朝終于有了正主了,振興有望,對于一個邁過了不惑之年的半老頭,還有什么比實現心中所盼更值得高興的呢?
縱然八字還沒一撇,可總也算是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老頭笑呵呵,可吳爭能看出,錢肅樂的笑容里隱藏著一些什么。
吳爭有些擔憂起來。
“錢相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睡覺,擾人清夢,惡客也。”吳爭的話有些刻薄。
果然錢肅樂吹胡子瞪眼起來,“吳爭,再怎么說,我也是你岳父!”
“沒過門呢。”吳爭斜眼道,“就你一句話,生生耽誤了我兩年。敢問,六禮咱進行到哪項了?”
錢肅樂噎了老大天,蹦出一連串話來,“敢情,你小子想悔婚不成?想當初你只是個小小百戶,我可是將掌上明珠許了你,如今……噢,成了鎮國公了,想做陳世美了?門都沒有!”
吳爭有些驚訝,這可不是錢肅樂平常的說話方式。
所為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而錢肅樂今日竟陪著自己插諢打科,接下來要說的事,肯定不小,而且必定是連錢肅樂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的。
吳爭真心有點悚,已經在淳安拒絕過錢肅樂一次,真不愿意再拒絕一次,吳爭盼著這老頭不要開這口。
可顯然,錢肅樂沒有閉口的意思。
“說,心中是咋想的?”
“錢相……呃,岳父大人,我即刻令人納彩、問名,行六禮之事,行了吧?”
“胡鬧!”錢肅樂笑罵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事。”
吳爭故意顧左右而言它,“啊?那岳父大人的意思是……我明白了,岳父大人是想與我說說嫁妝之事……咦,都是一家人,有個十萬、二十萬兩就湊乎了。”
“放屁!”錢肅樂差點沒跳起來,“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三年前錢某毀家杼難,家中早已一貧如洗,還想要十萬、二十萬兩……來,你將老夫一身骨頭賣了吧,賣多少算多少!”
吳爭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錢肅樂依舊在委屈自己,陪著作小丑。
能讓這樣一個方正之人,有如此異樣的言行,這讓吳爭感覺很不妙。
“錢相,直說來意吧。”吳爭看著錢肅樂的眼睛,淡淡地說道。
錢肅樂瞬間臉色僵硬了,他明白了,自己的矯作,瞞不過眼前這少年。
“吳爭,你這次識大體、顧大局……讓我很欣慰。”
“然后呢?”吳爭不再想與這老頭胡扯下去了。
“你……,我得去問問令尊,吳家是什么樣的家教?”
“呵呵,錢相真要問,得去問姓朱的。”吳爭挑挑眉頭,帶著一絲譏諷。
不想錢肅樂憂慮地道:“你不姓朱。”
吳爭愣住了,他不明白朱慈烺為何將這事,突然告訴了錢肅樂。
“吳爭啊,這天下不屬于你,做個忠臣良將吧……一樣可以流芳千古。”
“錢相的意思,這天下只屬于朱家,對吧?”吳爭嗤道,“大明亡國三年,他躲在市井之中,做了什么?籌劃了南北太子案?如今有了十府之地了,冒出來摘桃子?好本事、好城府……嘿嘿,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