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真愣住了,這老頭水很深啊,真人不露相啊……知己啊!
“這是對外,對內則完全相反,唯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心所向,如江水東流,浩浩蕩蕩,非人力所能阻擋。”
吳爭聽得有些懵,拱手道:“岳父大人就沒有想過,助小婿一臂之力?”
錢肅樂正容,起身肅立,面向北方,拱手過頂,“要讓錢某棄明室,毋寧死!”
吳爭還能說什么,所有的話都被這一句堵了回去,噎得胸口生痛。
錢肅樂回身,又坐下,看著吳爭一嘆,“可知道這天下,象我這樣的人有多少嗎?人心所向,你真以為憑你手中這幾萬大軍,就可得天下?順勢而為,稱得國,逆勢而為,稱竊國……你殺得過來嗎?你忍心下此狠手嗎?你殺盡天下忠臣義士,以何治天下?憑你那幾萬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莽漢?收收心吧,走到今日不易,我不想看到萱兒還未過門,就守了活寡!”
吳爭臉色慢慢有紅轉白,繼而發青,他驟然間暴發了,“好你個壞老頭,原來硬拖了兩年不行六禮,就是想著我什么時候死于非命,你好讓你女兒改嫁?”
“放屁。”錢肅樂大罵道,“我女兒未過門,怎能說改嫁,那叫另擇良婿!”
吳爭差點沒被這話給噎死,怒目瞪視錢肅樂,“果然是人老成精!”
“小子,你別不愛聽,你若做個忠臣,就算是個小百戶,錢某絕不嫌棄,可你若是要反,錢家絕不貪圖權貴。”
吳爭大怒道:“話不投機半句多,錢相請便!”
錢肅樂霍地起身,一拱手道:“告辭!”
可才走兩步,錢肅樂嘆息著又回來了,“錢某還未說起正事。”
吳爭心中一陣失望,這樣都逼不走錢肅樂。
吳爭不想再阻撓,默默地看著錢肅樂。
錢肅樂幾次要開口,又閉上了。
好半晌,他一跺腳道:“杭州、嘉興、松江三府的夏秋兩季賦稅,你得交還朝廷。”
吳爭雖然心里有所準備,但聽到居然是這事,也一下跳了起來,皇帝娃兒這是要釜底抽薪啊。
“錢相,錢大人,岳父大人……做人得憑良心不是?從紹興府到現在,朝廷可給過吳爭軍餉?這三府之地的賦稅,可有一文落入吳爭口袋?”說到此處,吳爭指著錢肅樂鼻子道,“當初可是錢大人自己應承的,三府之地的賦稅折算成餉銀供養大軍,雖說沒有立下字據,可要尋出人證不難,張公、張蒼水等,皆可作證。怎么,你還想食言而肥?”
錢嚴肅老臉有些紅,“鎮國公見諒,事是這么個事,可今日不同往時,那時是長平公主監國,她也點了頭的。而今日,太子已經登基為帝,這賦稅權豈能流落在外臣手中?”
吳爭倒吸一口氣,突然嘿嘿怪笑道:“我總算是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但凡居高位者想食言而肥、撒潑兒抵賴,總能找到一些官面堂皇的借口由頭,口中振振有詞,實則卻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