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愕然看向朱慈烺。
朱慈烺依舊平靜,“既然攔不住,為何要攔?留這么一些心不在朕身上的人在朝堂之上,豈不成了他的眼線?”
說到此處,朱慈烺長吁一口氣,道:“走了好,走了好啊。如此,朕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場了。首輔明日代朕去正陽門送行之時,還須轉達朕的善意,切不可與之爭執。”
陳子龍應道:“臣遵旨。”
“陛下,那錢相……。”
“錢相怎么了?”
“錢相親弟弟和獨子都隨他去杭州府,錢相怕是不宜再在內閣了,應該……避嫌吧?”
朱慈烺定定地看向陳子龍,臉上神色似笑非笑,顯得有些古怪。
陳子龍被朱慈烺看得心頭發悚,“陛下,莫非臣何處說錯了?”
朱慈烺這才轉過頭去,悠悠道:“對于錢相的品行,朕心中是深信不疑的。這事,首輔不要再提,日后不要再提了。”
陳子龍驚訝不已,“臣……遵旨。”
“替朕擬旨,錢肅樂品高德厚,先有毀家杼難之舉,后有擁立之功,晉太師。”
陳子龍傻眼了,此時錢肅樂為少師,自己是少傅。
可自己這么一彈劾,皇帝不采納也就罷了,轉眼間錢肅樂反而就晉了太師。
倒不是陳子龍眼紅錢肅樂升遷,而是他確實想不通皇帝為何要如此?
出宮之后,走在五龍橋上,陳子龍還在低頭思索著。
突然,他心中靈光一閃,原來如此。
陳子龍終于想通了,張國維、張煌言、馬士英三人一旦隨吳爭離開京城,那么內閣五人,就空了兩個席位。
錢益謙接替馬士英為戶部尚書,按理補進內閣,已經不是問題。
原副都御史王翊取代張煌言,執掌御史臺,入閣也是鐵板釘釘。
這么一來,錢肅樂、王之仁、錢益謙、王翊加上自己,就組成了新內閣。
可問題是,錢益謙受自己提攜,王翊又是自己的心腹。
這樣一來,內閣就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陳子龍有種如夢初醒的恍然,皇帝在忌憚自己,尋求權力平衡。
把錢肅樂扶持起來,用他來制衡自己。
而錢肅樂有“過錯、把柄”在皇帝手中,再晉為太師,錢肅樂不僅得心存感激,還得緊緊依靠皇帝,否則,弟弟、獨子的過錯,日后便會時不時有御史以此彈劾。
高!妙哇!
恍然的陳子龍,心中對朱慈烺不但沒有怨懟之意,反而變得興奮起來。
他仰頭吶吶自語道:“我朝今日有此雄主,吾明必興!吳爭,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猖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