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
“兵法有云……。”
“閉嘴。”
“你倒是讓我說,還是不讓我說?”沈致遠翻著白眼問道。
看著這個明明是書生,偏偏在自己面前是潑皮的發小,吳爭無奈地搖搖頭道:“你說,盡管說。”
不想沈致遠反而沒有言必有之的口頭禪了,“我自幼深諳兵法,還需要去那勞什子講武堂學啥,這不是浪費我時間嗎?你都說了,我缺的是實戰經驗。況且,那方國安首尾兩端,一個叛將罷了,讓我尊一個三姓家奴為先生,我還不如一頭撞死。”
吳爭大怒,罵道:“放屁。方國安雖說降過清,可如今也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什么三姓家奴,說得也忒難聽了。我告訴你,方國安可是正兒八經的武舉出身,從戎數十年,大小戰斗不下百場,可謂戰場經驗豐富,你若虛心求教,當可助你早日圓了帶兵之夢。”
“不去,你就算再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去。”沈致遠固執地堅持道,突然他眼珠子一轉,道,“吳爭,你真想幫我盡展抱負,你就讓我帶兵,實戰中學打仗,這可是你說的原話。”
“胡鬧。我說這話,那是迫不得已之時,拿無數士兵的性命去堆你心中的將軍夢,你也不怕半夜睡不著覺。”
沈致遠想想也是,他眼珠子又一轉,改變了方向道:“那你讓我跟著你唄。”
“不行。我教不了你什么。”吳爭一口回絕道。
“怎么教不了,你從紹興府起兵,一路至應天府,大小也有十余仗中,可不全都勝了?家鄉父老提起鎮國公三個字來,誰不翹個大拇指頭,自豪地說一聲,國公爺那可是咱街坊鄉鄰,連我爹現在說起你來,那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你讓我跟著你,我什么都聽你的就是了。”
吳爭的臉色漸漸灰暗下來,愣愣地看著沈致遠。
沈致遠驚訝,咦,這可不象想象中的吳爭,此時,他不正該是兩眼望天、對自己吹吹牛皮的反應嗎?
“你咋了,不舒服嗎?我去叫郎中?”
吳爭輕輕搖頭道:“你錯了。”
“我哪錯了?”
“是,我確實打了不少勝仗。可這些大小仗,幾乎每一次都是取巧、奇勝,以局部優勢兵力擊敵措手不及,從沒有一場真正勢均力敵的決戰。知道為何嗎?”
沈致遠漸漸正容,問道:“為何?”
“因為清廷無法同時兼顧東、西、南三處,兵力不足,加上對我軍的輕視,這才給了我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你的狂妄,讓我心中不安。”
“可你不是勝了嗎?”沈玩樂以為然道,“贏,最重要。結果,最重要。”
“放屁。”吳爭厲聲道,“兵行險著,乃大忌。但凡可以正合,切莫取巧。以奇勝,固然可以振奮士氣、酣暢淋漓,但夜路走多了定會撞上鬼的,只要一次,有一次就會萬劫不復。你以為你今日以三十六騎蕩平二、三千亂兵,是勇敢嗎?金聲桓百戰之將,若沒有王得仁部在前牽制,他只要組織起一、二百槍兵陣型,足以讓你的三十六輕騎瞬間覆沒。那是軍營,不是野外,你也敢往里沖?”
沈致遠怔怔地望著吳爭道:“你不是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嗎?”
吳爭喟嘆道:“我是說過這話,可那是迫不得已,只能背水一戰之時,方可搏命。否則,就算將來有一日,你真實現了心中抱負,身邊也再無一個親信、心腹老兵幸存。那時,就算你是帥,也只是一個光桿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