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沒有對錯,只有成敗。
皇權之爭,不死不休。
錢肅樂瞬間將這些天發生的事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從陛下收回六府賦稅權,到采納錢謙益諫言,染指商稅、開設錢莊……宣布江北水師為叛軍,江北水師悍然北上,江北清軍自顧不暇,無力南下……下旨令京衛南下增援卻遲遲不發兵……長公主派人傳來警訊,請自己營救周思敏……自己入宮直諫,被堵嘴押回府,重兵包圍宅邸……陳子龍不肯隨同自己入宮勸諫……。
所有事,聯系起來,串成一體,匯聚成一點,其意自明。
這就是一個預謀好的局,陛下根本不在意吳爭有沒有異心、反意,滅掉一切對皇權有威脅的,這才是陛下真正的用意。
錢肅樂震驚了,這不是降罪懲罰不忠,這是赤果果地謀殺!
可錢肅樂還有一點想不通,陛下就不怕吳爭真反了嗎?
要知道吳爭手中的兵力,足以撼動整個義興朝。
錢肅樂瞬間意識到,此時敵酋多鐸正進攻紹興府。
“不好。”錢肅樂失聲叫了出來,“紹興府危矣,吳爭危矣。”
錢瑾萱驚恐地問道:“爹爹何意?”
“如果紹興府安然無恙,陛下如何敢動周思敏?既然陛下敢動手了,說明紹興府……吳爭……危矣!”錢肅樂就象是泄氣的皮球般頹然坐倒,他失神的眼睛瞪著屋外的天空,“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
……。
宮城西北角,有一座廢棄的偏殿。
任何繁華的地方也總有令人無法想象的荒涼。
皇宮里,也不例外。
說它荒涼,是因為它與常言中的冷宮不同。
冷宮不是廢宮,冷宮每日總也會有人送飯送菜,而這廢宮,怕是十數年都沒有來了。
門,早已斑駁腐朽。
庭院中的野草已經有了半人高。
幾座尚未倒掉的石燈座上,已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若是晚間,陰風一刮,會讓人覺得,與亂墳崗無異。
可這個晚上,卻傳來些許光亮和聲音。
鬧鬼嗎?
自然是不會的。
朱慈烺注視著面前這個血肉模糊、不成人樣的人,溫和地開口道:“鄭三,大同府廣靈人,原為都知監轄下一個小小監丞,機緣巧合竟成了長公主身邊人,短短幾年,有如此飛越,可謂造化弄人啊。”
說到這,朱慈烺直近幾步,微微低頭看著鄭三的眼睛道:“你能把握住這么好的運氣,想來是個聰明人,眼下更好的運氣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動動口,就能抓住,何樂而不為呢?”
鄭三雖然遭受了酷刑,但卻都是表皮傷,朱慈烺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自然不會令人下死手。
鄭三艱難地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說艱難,倒不是因為鄭三嘴巴受傷了,而是血液干涸,粘性極大,讓鄭三很難張開嘴。
他虛弱地問道,“長公主……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