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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肅樂道:“這四年間,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了擁立明室正朔和防備你謀反之上,竟疏忽了我們最大的敵人是建州人。人哪,往往走到最后,卻忘記了自己為何出發……毀家紓難四年有余,可到頭來竟發現自己一事無成,反倒是你,被我一直防范著,卻在四年之間收復了十二府之地,這著實令我汗顏哪。說起來……還得是萱兒一語點醒了我。可嘆,年近半百,眼光僅不如肅典、翹恭和萱兒……。”
錢肅樂不勝唏噓。
吳爭信了,真信了。
面前這個老人,確實讓吳爭既愛又恨,敬他的氣節、風骨,恨他的執拗和頑固。
好在,老頭現在終于改變了。
“岳父大人不必難受,聞道不分先后……呃。”
看著錢肅樂“猙獰”起來的臉色,吳爭趕緊住嘴,生生將“達者為師”四個字憋了回去。
錢肅樂問道:“杭州府可容得下我這老頭?”
吳爭點點頭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只是……。”
“只是什么?”
“在我看來,岳父大人更適合在京城。”
錢肅樂蹩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沉聲道:“你是想讓我當細作?恕難從命!”
吳爭搖搖頭道:“岳父大人誤會了,我怎能讓當朝太傅去做這等事?”
“那你是何意?”
吳爭稍一猶豫,斟酌著說道:“天下如岳父這般的文人士子不少,我可以用四年等著岳父改變,卻已經沒有時間去等著這些人改變,他們雖然可恨,可終究是漢人。”
錢肅樂懂吳爭的人意思了,他輕嘆道:“你說的在理。這些人,都是忠義之士,放在任何朝代,都值當世人向他們豎起大拇指。”
“是啊——!”吳爭苦笑道,“忠義之人,執拗地選錯了努力的方向,朝著錯誤的目標,最后只會離正確越來越遠。而正是因為這些人,造成的危害甚至遠遠超過了如洪承疇這樣的叛逆和象馬士英這樣的奸臣、貪官,后者讓世人驚醒,而前者,就是這些口中高喊著大義之人,讓追隨他們的人在蝕骨的悲壯中,莫名其妙地死去。”
“你想讓我去說服他們?”
“是!他們對我有著天生的戒意,令我無法靠近,我也不想靠近。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一個竊國篡位的權臣。所以,只能仰仗岳父大人了。”
錢肅樂默默地看著吳爭,他懂了。
可他還是問出了一個他懷疑了四年多的問題,雖然明知答案,可依舊在問,執拗如廝!
“那個位置,對你就這么重要嗎?”
吳爭想了想,答道:“岳父大人說對了一半。那個位置確實很重要,它可以引領我族走向輝煌,也能走向沒落甚至亡族。可它對我不那么重要,我說過的,如果有人能比我更勝任,我絕不戀棧這位置。但如果要將它交到一個無法勝任的人手中,我也絕不答應!”
錢肅樂又聽懂了,他點點頭道:“能聽你這么說,吾心甚慰。好吧,如你所愿。但我希望,你能記住今日的話,記住肅典的死,記住所有在你的命令下赴死的人,他們不是為你而死,他們為得是這天下。我,也不是為了吳姓天下而助你,為得是天下姓漢。”
吳爭肅容,整衣,然后長揖倒地,“吳爭謹記岳父大人教誨!”
之后,吳爭與錢肅樂談了很久。
關于此次清軍南下的應對,關于義興朝的合力對外,關于拉攏最大范圍的人心等等。
這是一次轉變,不僅僅是錢肅樂的轉變,也是吳爭自身的蛻變。
直到黃昏到來,宋安在門外催促,該吃飯了。
吳爭才起身道:“岳父大人,請飯后再繼續。”
不想,錢肅樂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