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靜靜地聽著,一直等王之仁把想要說的都說完。
然后開口道,“興國公誤會了。不該如此,我說的是,國公不該任由朝廷將江北那支水師定為叛軍。你是國公,更是閣臣,你有一票的權力。說到底,國公終究是棄了這支水師,如果這支水師能在之前返回南岸,今日將清軍阻擋在江北的可能性就會大增。”
王之仁有些驚愕,他突然厲聲道:“你為什么不反對?你也是國公,你比我更有實力去否決內閣決議,你不也一樣選擇了放棄?”
說到這王之仁已經很激動了,“是,我承認,我確實有私心,我確實垂涎朝廷許諾的王爵,我……。”
王之仁突然象老了許多,他突然喟嘆道:“我老了,一年間我發覺自己老到了已經無力、無心再去訓練一支水師,老到了只想讓自己的風燭殘年安生一些……可你呢?你也老了嗎?你不僅是國公,你還是慶泰朝的大將軍,雖說義興朝沒有確認,但也沒有旨意罷免你,這支水師是你求我訓練的,以你大將軍的官職,這支水師至少在名義上也是你的麾下,可你不也一樣放棄了他們嗎?”
這話是有些道理的,不管是崇禎朝、義興朝還是清朝,大將軍的封號相當于天下兵馬大元帥。
名義上是掌控天下兵馬的,包括王之仁的水師,這也是吳爭能讓王之仁代為訓練水師的主要原因。
當然,在實際上大將軍是不可能真正掌控天下兵馬的,先不說大將軍以下的各封號將軍不樂意,皇帝也不會允許啊。
吳爭依舊靜靜地聽著,聽著王之仁語無倫次的牢騷。
走到王之仁說完,吳爭苦笑道:“我真得能象你所言去阻止嗎?你應該知道的,只要我阻止,那就是武臣干政,不,應該還得加上權臣欺君的罪名。以當時首輔陳子龍的脾氣和這位矢志不屈的天子脾性,一場內戰不可避免。興國公啊,一加一再怎么樣也能大于一,可一減一,卻一定是小于一的道理,我還是懂的。當時那種情況下,也只有你可以阻止,畢竟這支水師是你的直屬。”
王之仁愣了許久,終于喟嘆道:“晚了。這時候說什么都晚了。據最新傳來的消息,該部僅存二千余人,在海門被清軍的圍攻下逃脫,如今下落不明……這過去好幾天了,再無消息傳來,想來已經全軍覆沒,就算有幸存的,怕是對眼下戰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憐我那侄兒一林,怕也是兇多吉少了。我大哥過世早,就他一個兒子,家中寡嫂、侄媳婦還有一個才七歲的孩子……哎,這往后的日子讓他們怎么過啊!”
王之仁說著說著就有了淚,這個時候,王之仁不再是執掌水師的主帥,也不是一朝國公,更不是看透世事的政客,他只是個老頭,為親人吁嘆的老頭。
吳爭輕輕一嘆道:“全軍覆沒,倒也未必。”
王之仁一愣,抬著淚眼看著吳爭,急問道:“你是不是派去援兵了?水師突然失蹤難道與你有關?”
吳爭沒有回答,反問道:“聽聞朝廷勻了你一萬新兵補充水師,擋住清軍渡江,國公有幾成把握?”
王之仁眼中有一絲光亮,他盯著吳爭的眼睛道:“吳爭,一林如果真能脫險,王家……我王之仁記你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