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讓洪承疇為難了,要知道,那時的沈致遠還沒有資格讓洪承疇去記住他。
可沈致遠說話太響,完全這象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看著漸漸被沈致遠的大聲吸引過來的同僚,洪承疇心里惱怒得狠,這娃怎么這么不曉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洪承疇臉上依舊笑得和風撲面般,“哦——,原來是沈將軍啊!洪某年過半百,老眼昏花,竟沒認出將軍來,還請沈將軍多多包涵。”
“咦……亨九先生這是什么話,您是什么人?沈某又是什么人?亨九先生不記得我,那是應該的。”
好話人人愛聽,被沈致遠這么一說,洪承疇心中的不快瞬間淡去。
可沈致遠接下來的話,讓洪承疇恨得只想掐死這小子。
沈致遠接著道:“這說起來,亨九先生還是沈某前輩,小子愚鈍,一直與大清朝為敵,這時想起來,早該追隨亨九先生降清,好在……現在也不晚,小子新降,往后還得請亨九先生多多提攜。”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至少在滿人官員聽來是真沒毛病。
可在漢人官員聽來,那就有太大毛病了。
許多事可做,卻不能說,往開了說,觸霉頭、犯忌諱。
這些飽讀詩書的降臣,時常以棄暗投明來標榜自己的降清行為,把明朝貶得如商紂,以此來自欺欺人。
就象一個快要結痂的傷疤,看似沒什么事了,可只要再去碰碰它、挑挑它,依舊會流出一股膿水來,疼得令人發抖、羞得沒臉見人。
漢人降臣一個個臉色潮紅,紛紛扭頭避之,生怕粘染到自己身上來。
就更別說正當其面的洪承疇了,洪承疇的臉是忽赤忽白,一個自詡文才的大學士,愣是被沈致遠這半吊子秀才噎得說不出話來。
想發作都發作不了。
往往這時,總有好事者湊熱鬧。
祁充格聽得樂了,他呵呵大笑道:“那后生,你可不能厚此失彼啊……瞧,我朝除了洪大學士是你的前輩,那邊范大學士更是你的前輩的前輩,你也得去拜見一下才是。”
這話引得滿人官員一片竊笑聲。
范文程心中哀號,自己躺著都中槍。
下意識地往后避,心想,那小子不會真是個蠢人吧?
可沈致遠就是個蠢人。
他一聽,好嘛,扔下洪承疇竄到范文程面前,拱手長揖道:“晚生見過前輩!”
這下,滿人官員更是忍俊不禁,紛紛掩嘴笑了起來。
范文程是哭笑不得,這還真是個愣小子,分不出好歹事來。
他一瞪眼,拂袖道:“誰是你前輩,好生一邊待著去。”
這時如果沈致遠聽范文程的話,閉嘴退到一邊,這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雖然讓洪、范兩大學士有些下不來臺,但畢竟是玩笑話,反正文武百官對這些事個個心知肚明嘛。
同殿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相互詆毀甚至羞辱,也是常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