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爭看到多爾袞,這是二人的第一次見面,氣氛隨即緊張起來,說劍拔弩張,一點都不過分。
當多爾袞徑直走向吳爭的時候,不論是清臣還是明臣,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捏了把汗。
這二人可都是談判主使,一旦鬧僵,那就是大戰的重啟,這肯定與雙方朝廷的意愿背道而馳。
“你就是吳爭?”多爾袞不怒自威,這是久居上位者的氣息,撲面壓向吳爭。
可吳爭卻很平靜,他甚至在微笑,“正是。”
這就象一陣和風拂面,化去了多爾袞刻意而為的煞氣。
多爾袞真不明白他與吳爭一旦鬧僵的后果嗎?
絕不可能!
象他這種已經當浸淫朝堂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多爾袞無非是想給吳爭來個下馬威罷了,只是吳爭不上套。
“正是。口氣如同在路上遇見熟人,熟人問,吃了嗎?吳爭隨口答,吃了。
就這么平和。
多爾袞的眼神縮成一絲,他沉默地盯著吳爭的眼睛。
他身后洪承疇心中暗暗一嘆,這小子比兩年前,沉穩了許多。
那時,這小子氣焰囂張,而現在,吐出兩個字,就讓人心中一定,瞬間化解了多爾袞刻意營造出來的戾氣。
確實,這二字有些講究。
如果吳爭刻意與多爾袞爭一時長短,反詰一聲,你就是多爾袞?
這樣就落入了下乘,因為這是跟著多爾袞的氣勢在走,而且雖說雙方是敵對,但今日是和談,所謂長幼尊卑,這在雙方都是遵循的禮儀。
不管如何,多爾袞的歲數放在那,幾乎是吳爭的一倍,官爵擺在那,也在吳爭之上。
吳爭一旦反詰,那么至少在人眼中,就是不識禮數。
而吳爭以“正是”二字坦然面對,就算是多爾袞想發作,也一時被生生噎住了。
“是你下令殺了本王十五弟?”多爾袞的眼神變得陰冷。
“沒錯。”
“本王十五弟已經被你所俘,你卻執意殺了他,還砍下他的頭懸掛于城頭羞辱他……這是漢人先賢所傳的仁義之道?”
這是個坑,多爾袞指責得沒錯,不說多鐸的身份,單就殺俘,就已經違背了圣賢的教化。
如果吳爭應下,那等于自己跳進坑里。
可吳爭顯然不在意這點,他回道:“吳爭十三歲中秀才,原本是想著讀書明禮,受圣賢教化。可惜家國來了強盜,不得已,投筆從戎,自嘉定始,手上粘的血多了,自覺無顏再承圣賢衣缽。至于令弟,嘉定三屠,殺我親叔,為人子侄,當為叔父報仇,此乃常情。所以,殺多鐸,與圣賢之道無關。”
這話讓雙方漢人官員臉色一變,吳爭雖說是武臣,但終究是讀書人出身,也中過秀才,將他列入文人,也不是不可以,可如今,吳爭公然將自己劃出讀書人行列。
要知道,這時的社會風氣,重文輕武,哪怕是個大字不識的武臣,也拼命想往文人中擠。
就算是滿人,那也是如此,畢竟與明為鄰數十年,自后金努爾哈赤開始,無不以延攬漢文人為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