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吳爭,放下手中的半根雞腿,道:“都要成王爺的人了,也不識點長進、懂點禮數。”
吳爭沒搭理他,只是沖著桌上的菜肴下嘴。
王之仁徹底沒轍了,他只好問道:“說吧,找老夫何事?”
吳爭這才抬起頭來,道:“這話當由我來問才對。說說吧,為何如此?”
王之仁愣了半晌,明白了吳爭的意思,于是長嘆道:“老夫不是你,也不如你。老夫是降過一回清的人……回來后仔細想想,老夫覺得這旨不能抗,你可以輕易說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沒有人會質疑你,至少沒有人會懷疑你有投清之心,可老夫若抗旨任由清軍突破江防,兵臨應天府城下,怕世人都會覺得,老夫是故意為之……到時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瞧瞧,就算如此,老夫也不得不躲在府中,主動上書,將三府之地交還朝廷,以示忠誠、清白。”
吳爭明白了,是真的明白了,這老兒是故意的,也就是說,他是故意將自己陷入絕境,寧可以死來化解世人對他放清軍突破江防的質疑。
吳爭拿起酒盅,舉杯道:“興國公,吳爭這杯酒敬您。”
王之仁一愕,好半晌,他苦笑道:“清軍攻入京城,首惡是老夫……老夫若不是陣前重傷,此時該待在獄中。你敬我什么?”
吳爭正色道:“若非興國公將水師主力調往鎮江方向,吳爭就只能率杭州衛西進,增援應天府,不說來不來得及,就說來得及,恐怕也無余力染指靖江、泰興、泰州,如此,就算能擊退清軍,也只能是個平局,維持原狀其實就是輸,我們與清廷拼不起消耗。可現在,至少我們有了靖江,有了泰興的不設防,這對于日后的北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全是興國公的功勞。這一杯酒,興國公受之無愧!”
王之仁老淚婆娑,偌大的年紀,竟泣道:“有你這番話,老夫這回就算沒活過來,也值了!”
吳爭安撫了王之仁一會,然后掏出一百萬兩的錢莊票匯,推到王之仁面前。
王之仁一愕,“你這是何意?”
吳爭道:“此戰,國公麾下水師傷亡過半,這銀子,國公用得上。”
王之仁皺眉道:“朝廷此次在撫恤上倒是沒有虧待……再說了,老夫受你銀子,這要傳出去,怕也不妥。”
吳爭回頭看了王一林一眼,“這銀子還真不是我的,說起來,應該是一林兄的。”
王之仁不解。
吳爭便將王一林率軍在揚州府大肆劫掠沿途豪門富商,然后在半路掩埋所得財物之事,自己從蔣全義那得知情況,將它挖掘出來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王之仁怒瞪了王一林一眼,罵道:“你就專門給老夫捅瘺子。”
王一林一聲不敢吭。
吳爭趕緊打圓場道:“江北算是敵占區,況且一林兄倒也沒沖著普通百姓下手,興國公就不必再責怪了。這筆銀子若能用在抗清大業上,也算不負一林兄背這罵名了。”
王之仁想了想道:“也罷。老夫領你這情,這銀子老夫收下了。”
吳爭道:“今日來,一是探視國公身體,二是還想與國公商議一下日后的江防。”
王之仁道:“你有何良策,不妨明說。”
“如今和約已經簽訂,估計在不短的日子里,兩岸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興國公的水師或許不再是朝廷側重的對象。”吳爭將皇帝要組建共一萬五千火槍兵的事與王之仁說了,“但事實上,在我看來水師的作用將更重要。長江是沿江數省商貿命脈,水師控制江面,就能將江上商人的稅賦納入我朝手中。當然這不僅僅是銀子的事,更是間接影響北岸乃至清廷的大事。試想如果國公封鎖江面三個月甚至半年,對岸會發生什么?勢必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