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直接造成了皇太極可以肆無忌憚地南下。
所以,黃道周數次直諫崇禎皇帝赦免被袁崇煥牽連的大臣,卻從未替袁崇煥有過任何開脫,他還曾直言“袁崇煥以七閱月之精神,僅殺一毛文龍,而欲以五年不動之期,坐收全勝,身卒磔死,為天下笑”。
可見,當時朝廷中,對袁崇煥是恨到何種地步。
黃道周是真有怨言,他怨得倒不完全是崇禎皇帝黜落他,而是崇禎皇帝因此而丟了江山。
如果說袁崇煥使得后金突破了大明寧關錦防線,那么崇禎皇帝抽走了大明最后一根脊梁后,又推倒了朝堂上承重的棟梁。
看著黃道周的激憤,吳爭確實有些無奈。
勸說黃道周不易,吳爭只能轉變思路,換一種說法。
“幼玄先生以為反清復明,最重要的是什么?”
黃道周沖口而出,“萬眾一心……。”
說到這,他立馬就頓住了,他自然知道吳爭的意思。
吳爭道:“沒錯,是團結。聽說隆武帝聯合大順、大西軍殘部,共同抗清,還是先生諫言的,連往日的賊軍都可以聯合,何況崇禎帝已逝四年之久?再怎么說,先帝是殉國而死,就憑這一點,先生再大的委屈,是不是也能化解?”
黃道周沉默下來。
吳爭道:“滿清入關至今,八旗軍已經戰損失近半,現在與我朝交戰的,大多是漢人。戰力已經遠不及八旗軍了,奈何人多啊。先生就不想想,為何這些漢人,要為外族與同胞廝殺?同族廝殺,這不是滿清帶進關來的,而是在清軍入關前就存在的,包括大順、大西兩支民軍武裝,如果不是內訌,區區三十萬清軍如何入關?而這入關的三十萬清軍中,近半都是漢八旗。”
黃道周依舊沉默。
吳爭輕嘆道:“先生之前也說過,當今皇帝登基時,本王已經有了自立的實力。可為何本王寧可擁立,而不自立?其實很簡單,本王得不到江南士族的擁戴,因為本王與他們的理念不同,我喊出了劫富濟貧的口號,雖說沒有真地去實施,但對于這個階層,我是敬而遠之的。”
“可我心里清楚,他們掌握著巨大的人力和財力,更對南北各大商幫具有非常大的影響力。有人得到,便須有人失去,若是按我的性子,那就徹底蕩平這個階層,在得到最廣大底層百姓的擁護下,重塑天下。這在太平時期絕對能做到,可現在不行。一加一,無論對方多弱小,也必是大于一的,而一減一,無論我有多強大,也是小于一的。這道理我清楚,對方也清楚。”
“所以,我默許了他們的存在,他們默許了我勢力的野蠻生長,雙方相安無事。但維持這個平衡的前提是,我不能砍倒大明這桿旗,這旗一倒,他們就失去了希望,那也是雙方撕破臉,不共戴天了。當今皇帝,就是這桿旗。先生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黃道周長吁一口氣,點點頭道:“老夫能聽明白。”
吳爭自然知道,黃道周能聽明白,義興朝無數人,包括錢肅樂、陳子龍,包括張國維、張煌言,甚至包括錢謙益等,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菁英,隨便哪個,都比自己有才。
可問題是,這個時代的菁英們,滿腹文才,于國于民皆有大用,可生生被堵在喉嚨口,倒不出來。
這個時代的教育和社會氛圍,無疑是有問題的,錯了,那就得改。
但改,非常難。
這些人都已經成人了,眉毛胡子一大把,形成的理念已經深入骨髓。
吳爭只能采取一個更簡捷的方式,那就是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