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翹恭繼續道:“義興朝天子和清廷小皇帝需要依靠一方或是幾方,以平衡各方勢力來達到鞏固皇權的目的,所以,每方的利益都得考慮,這就會在處置任何糾紛時,不是以對錯和善惡為準則,而是兼顧雙方或者幾方的實力來作處置。可吳爭不一樣,他不需要去依靠哪方,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心思來治理六府,各種勢力反而得依附于他,眼下的大將軍府其實已經是個小朝廷,你難道不明白?”
沈致遠點點頭道:“有道理,我明白了。雖說我別的地方都強過吳爭,可在這一點上,我還是甘拜下風的,吳爭這小子自小就鬼心眼多,總欺負我……嘿嘿,當然,一般我都讓著他。”
錢翹恭厭憎地瞥了一眼這不知廉恥的家伙,繼續道:“同樣是權臣,但實際完全不一樣,多爾袞雖然大權在握,但也僅限于軍,對政的把控還是力不從心的,清廷朝堂上,大部分文臣雖然忌憚于多爾袞的權勢,但心里皆不服。多爾袞為了朝局穩定,只能容忍和退讓……。”
“那多爾袞如此權勢,改動政變篡位不就完了?”
錢翹恭用一種看智障的目光盯著沈致遠,直看得沈致遠坐立不安起來,才沒好氣地道:“后金立國已經三十多年,滿清立國也已經十多年,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每個朝代都會形成一批既得利益者,這些人會放棄眼前到手的利益,任由多爾袞篡位?多爾袞會揮師蕩平這些人,然后變成孤家寡人?就算他能成功,以何人治天下?每個勢力身后都牽連著成千上萬人,甚至數十、上百萬人,你能說殺光就殺光,所謂法不責眾,就連吳爭,如今已經具備自立的實力,也無法邁出這一步,你以為人心就是那么好掌控的?”
“咳……其實這我都懂,我就是想考考你。”沈致遠不知羞恥地強辯道。
錢翹恭的目光雖然厭憎,可他的心里其實是很欣賞沈致遠的,沈致遠的腦子靈活,想法天馬行空,這對于自幼思想就被關在籠子里的錢翹恭而言,無比的新鮮,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或力。
譬如這次詐降,如果不是錢翹恭心里也認為這事有成功的希望,如果不是錢翹恭心里也認同沈致遠對此事的分析,以錢翹恭的品性,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會讓他做出詐降的選擇,就更不用說娶滿族女子了。
所以,面對著沈致遠三番四次的不要臉,錢翹恭沒有專打落水狗,而是重啟話題道:“清廷雖說看起來是多爾袞一手遮天,可實際上,小皇帝和皇太后及一幫文臣,特別是漢臣,掌握著多爾袞無法企及的力量。多爾袞的軍力再強大,手也無法伸到各州府各縣去。”
沈致遠收斂起臉上的浮滑,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說,小皇帝和皇太后等明里是在容忍和退讓,實際上是在積蓄實力,以對抗多爾袞?”
“**不離十吧。小皇帝要建新軍,你真以為憑小皇帝的旨意就能實行?沒有皇太后首肯,沒有象范文程、洪承疇等人的支持,沒有多爾袞的默認,這旨意就是一紙廢紙。”錢翹恭嘆道,“大明朝近三百年的黨爭內訌,清廷招降的這幫漢臣,會原封不動地延續過去,這或許就是這幫漢奸們做出的唯一一樣貢獻。”
沈致遠呵呵一聲:“好事啊,這不是在成全你我嗎……咦,你今日讓我刮目相看啊,這么些天來,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等本事……嘖嘖,我越看你越順眼了。我要是有個妹妹,肯定讓你做妹夫。”
錢翹恭哭笑不得,看著這個顛三倒四的奇葩,只能選擇不去理這茬。
“多爾袞看似強大,可他的力量大部分來自軍隊,而滿朝的大臣,卻是皇太極留下的,多爾袞有今日之勢,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一旦上位,那眼下的滿朝大臣利益就會不保。他們怎么可能放棄既得利益,而去支持多爾袞?”
這話沒錯,蛋糕就那么大一塊,有人得到,就必定有人失去。
這想必也是諸葛孔明寧愿放棄實力最強的曹操,也要去投效無容身之地劉備的主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