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沒有起身,靜靜地坐在那,看著這個以才學聞名江南,卻二度行廢立之事的臥子先生。
對陳子龍的感覺,吳爭就想到兩個字——“憤青”。
如果加上個定義,那就是略有私心但罪不當死的憤青。
陳子龍的私心,不體現在“錢財”上,而是名。
其實貪名,也是一種**。
吳爭從始至終,對于陳子龍只有敬而遠之,沒有絲毫好感。
因為陳子龍的羽翼太過“豐滿”,他與夏完淳父親夏允彝是至友,也與活秦檜陳洪范是至友。
他受魯監國命,節制七省軍漕時,監臨吳易義師,卻以義軍“軍紀日馳”為名,甩手離開,不管不問,以至于吳易義師兵敗覆沒,當然,不能說全是因他的原因。
但陳子龍難辭其綹,軍紀不好,你一個監紀者不想辦法去糾正,當個甩手掌柜是何道理?
他更象是空談誤國的書生,不具有實干者的性格。
所以,打一開始,吳爭就不愿意去親近他,他與錢肅樂的那種倔是不一樣的。陳子龍身上是一種讀書人的倨傲,一肚子于國于民有利的才學,愣是卡在喉嚨口,怎么也倒不出來。
“陳子龍拜見王爺,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陳子龍在吳爭面前拜倒,這種謙遜還真讓吳爭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陳子龍所說的救命之恩,那倒一點也不為過。
當日陳子龍一頭撞在廊柱上,若不是吳爭與錢肅樂等人強硬要求皇帝派御醫救人,恐怕此時陳子龍早已身亡了。
吳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此時見陳子龍如此謙遜,反倒不好再冷言冷語了。
于是起身攙扶道:“臥子先生不必多禮,同殿為臣,施之援手,情理中事,且這也并非本王一人之功,還有朝堂許多大臣都為救你出了力……。”
“王爺!”陳子龍突然掙脫了吳爭攙扶的手,泣道,“我這次算是看透了,明室該亡了……沒救了。從先帝駕崩,我陳子龍為了明室振興嘔心瀝血,可結果落個什樣的下場?王爺啊,這次我來杭州,為得就是來投奔您,從今往后,我再不想著朱姓,就為這天下漢人出力。望王爺不計前嫌收留。”
吳爭傻眼了,他是真沒想到陳子龍會來投奔自己,這是個多倨傲、多目空一切的人啊。
可吳爭不敢用他,因為吳爭知道,陳子龍身后的水太深了,不管是以前的閹黨還是清流、東林黨,不管是錚錚鐵骨的忠臣還是赤身牽羊的漢奸,與他皆有瓜葛。
這還不是最讓吳爭頭痛的,最頭痛的是,陳子龍的理念與自己格格不入,那就是對天下利益的分配方式,因為陳子龍代表著江南文人、士族的利益。
想重塑一個天下,就必須重新分配利益,把既得利益階層掀翻打倒,形成新的利益階層。
可陳子龍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