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湛聽了轉喜為憂,“世叔,餉銀已經拖了兩月,加上這月,應該頒發三個月的才是啊。”
錢謙益皺眉道:“你當我不想撥付啊,要有銀子才行。哦對了,兩個月的餉銀,還是得按常例,七折計。”
黃大湛面色頓時垮了下來,吶吶道:“世叔……好不容易餉銀比照北伐軍,有了每月二兩銀子,可七折……這叫我怎么向弟兄們交待啊?”
錢謙益怒道:“你當扣下的銀子是進了我的口袋?你也當官不少時候了,這常例你不懂啊?但凡出戶部的銀子,少則三成,多則五成,就因與你家關系,我已經掃三折算了,你可知道,我要向別人多費多少口舌?”
黃大湛趕緊應道,“是,是世叔勞心了。”
錢謙益“哼”了一聲道:“回去好好帶兵,餉銀少不了你們的,先拿兩月,其余的,再等些日子吧。”
“是。”
黃大湛走出門外,低聲怒道:“二兩的餉銀,到手僅一兩四錢,還只發兩月……這幫子貪官,國都亡了還貪,就該讓你們個個入韃子的牢里。”
……。
柳如是等黃大湛走后,蹩眉對錢謙益道:“相公不是說陛下允了一百萬兩嗎?怎滴還不夠發放八萬新軍三個月的餉銀呢?”
錢謙益嘆息道:“原十萬軍隊不用發啊?況且廖仲平、夏完淳率軍在外,此次又戰勝了,若拖欠了他們,萬一逼反,后果就嚴重了。”
柳如是扳著手指算了算,“可這也不對啊,就算十八萬全算上,兩個月餉銀也就七十二萬兩光景,再則相公說只撥付七成,也就五十萬兩左右而已。”
“儒士(錢謙益對柳如是的愛稱)啊,你也見識過官場之人,這循例能少了嗎?”
柳如是微微蹩眉道:“太平光景也就罷了,可眼下國難之時,怎么還循這種例?相公啊,咱不缺這些銀子,沒這些銀子,豈不活得更安寧,無愧于心嘛。”
錢謙益喟嘆道:“你當是我吞了這些銀子?是,我也拿了一部分,可不是我想拿,而是如果不拿,就會被視為異類,官場就這么個官場,所謂擋人財路,就如殺人父母,給人一條路走,日后才可相見哪。加上常州老家為你建造的絳云樓失火,正好用這筆銀子給你重修一座,我可不想再賣藏書湊錢修樓了。”
柳如是見勸不動錢謙益,幽幽地嘆了口氣,“相公千萬不要,這樣的樓住著,我怕睡不踏實……這樣的朝廷,怕是得再重演當日舊事一回。”
錢謙益見柳如是傷感,輕輕拉過她來,安撫道:“不管是哪朝,官場始終都是這么個官場,你道清廷不這樣?之前在順天府時,你不也見到了,小叔要強娶嫂嫂,當弟弟的強納亡兄的側福晉,滿朝的爾虞我詐,連太后省吃儉用貼補國庫的私產也敢貪墨……都是如此,誰也笑話不了誰!”
柳如是嘆惜道:“原以為新朝能有新氣象,可最終還是往日這模樣,哎……可惜了會稽郡王光復應天府……你說,要是他在,恐怕出不了這檔子事吧?”
錢謙益臉色一變,沉聲道:“莫提此人,他要是在,恐怕咱得被逐出應天府去。況且,這等不識時務之人,若掌了權,豈不與天下人為敵?”
柳如是被激得搶白道,“相公口中的天下人,怕指得是廟堂上的食肉者吧?應該不包括坊間的平民百姓,至少,這其中不包括我。”
“那又怎樣?”錢謙益嗤聲道,“市井百姓有話語權嗎?”
柳如是愣了半晌,軟語勸道:“相公何不追隨郡王,共創一番大業,為天下黎民謀福祉呢?”
錢謙益斷然回答道:“道不同,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