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大將軍府在民眾看起來確實光鮮。
在杭州、松江二府林立起的工坊,遍布江南、江北的錢莊、勢力龐大的江南商會、崇明的港口,三所院校以及正越來越興盛的吳淞新城。
可其中的苦處和拘緊,也就吳爭及少數幾個人知道。
吳爭苦笑道:“長公主的意思,臣心里明白,可這個窟窿,臣真得背不起,如果陛下是將銀子用在了奢侈花費上,興造宮殿上,那總還能折算些錢財,可陛下是砸在新建軍隊上,這可是個有去無回的無底洞啊。”
朱媺娖倒不是真要為難吳爭,只是,在她心里,將吳爭當成了唯一的救星,在她看來,這天下已經沒有什么事能難住吳爭的。
女人的心,總是那么執拗。
聽吳爭這么婉拒,朱媺娖反而感受到吳爭在與自己疏離。
難道……你就不能替我分一次憂嗎?朱媺娖心里就是這么想的。
她沉聲道:“如此說來,會稽郡王已經舍棄了朝廷、陛下……和本宮,由著自生自滅而袖手旁觀了?”
吳爭郁悶得要死,只能道:“銀子的事,還能先緩緩,和民眾實話實說,或者向坊間富人借貸……殿下,先商議抗擊敵軍才是重中之重,殿下以為如何?”
朱媺娖臉色稍稍緩和,“本宮既然應下監國,自然不會懈怠……郡王有何應對之策,不妨說來聽聽。”
吳爭道:“興國公殉國,水師盡沒,清軍若調來援兵,數百里江面盡可過江。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封鎖江面,臣的舟山水師已經在昨日傍晚西進,此時應該到達龍潭附近,但江浦方向,無法觸及……。”
“你的吳淞水師呢?”朱媺娖急問道。
吳爭輕嘆道,“也怪臣大意了,之前部署時,臣以為應天府怎么也能守個十天半月,所以,在臣看來,有王朝先舟山水師策應興國公水師,可保江面控制權。故臣令吳淞水師在掩護金山衛登陸江北之后,出長江口北上,恃機對大沽口進行炮擊震懾,一來震懾清廷,二來也讓多爾袞投鼠忌器,不敢調兵全力南下。”
朱媺娖沉默了一會,悠悠道:“事出有因,這事不怪郡王。”
吳爭總算微松了口氣。
朱媺娖柔聲道:“你對我出任監國,有何看法?”
吳爭一邊思忖,一邊說道:“風口浪尖之際,陛下暫時隱退,由長公主監國,避實就虛、平息民憤……倒也不失一著好計。”
朱媺娖深深看了吳爭一眼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攬下這樁吃力不討好的事?”
吳爭一愣,驚訝地看著朱媺娖,身為明室,社稷危亡之時,力挽狂瀾,這需要理由嗎?
換個柔弱的宗室女子也就罷了,可眼前的長公主朱媺娖,可是有過兩年多的監國閱歷的,這并不讓吳爭感到突然。
朱媺娖輕嘆道:“兄長志大才疏,根基未實,行拔苗助長之事,方才有今日之困。同時,兄長看似胸襟廣闊,實則小肚……親小人而遠君子,豈有不敗之理。若是國泰民安,我也就做個深宮癡女子,青燈枯佛轉眼就是一生……。”
吳爭聽了心中一揪,一種無名的愧疚涌上心頭。
看著朱媺娖的嬌容,她已經二十了,這近五年女子最美好的時光,被耽誤了。
雖說這也是國難當頭的原因,可我不殺伯仁,伯仁終因我而死,這種內疚讓吳爭無意識地低下頭,不敢正視朱媺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