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聽了,心里一動,他指著鄭三喝道:“是你……原來是你!你深得長公主信任,自然有了調動禁軍之權,加上手中掌控夜梟……想必禁軍中也有了夜梟滲透,你……定是你令禁軍追殺吳爭,再將臟水潑在朕的頭上……。”
鄭三神秘地搖搖頭,戲謔地看著朱慈烺,道:“陛下高抬老奴了,雖說禁軍中確有夜梟滲透,可老奴也無法令禁軍追殺當朝郡王啊,老奴若真下了追殺令,總也會有禁軍不奉令或者向陛下告發。”
朱慈烺愣了,這話確實沒錯,一支數百人的禁軍,就算有夜梟滲透,也不會讓所有禁軍聽鄭三之命去追殺郡王。
“那……想必你定知道是誰在陷害朕?”
鄭三不無得意地笑道:“老奴確實知道,可就算知道,老奴也不想說給陛下聽……陛下心里難受嗎?或許等陛下駕崩,老奴會在陛下靈前,說與陛下聽。老奴現在在想啊,如果吳爭死了,那城外瀝海衛就會回師替吳爭報仇,可那時陛下已經駕崩,所謂人死仇滅,加上吳爭也死了,北伐軍群龍無首……嘿嘿,有長公主在,以長公主的仁義名聲,還有和吳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北伐軍就有極大可能臣服于長公主麾下,如此一來,長公主就可得到北伐軍的擁戴,登基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如果吳爭僥幸沒死,他回城自然要找陛下晦氣,一旦帶兵入城,可陛下駕崩了,就算有再多的朝廷重臣擁戴、就算是吳爭手掌北伐軍實力強大,可粘上了弒君的惡名,除非造反自立,想被擁戴登基自然就無望了,可吳爭偽善,應該不會造反,也不忍從長公主手里奪取天下,到時,長公主依舊是唯一的選擇……陛下,老奴的計策可妙?”
一環扣著一環,幾乎無瑕可擊,連人性都揣摩通透。
朱慈烺聞聽驚恐到了極點,他霍地起身,倒是嚇了鄭三一跳。
不想朱慈烺僅“撲通”跪在鄭三面前,“鄭三,朕向你陪不是了。”
鄭三驚愕了半晌,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狂笑聲,他笑得氣都喘不過來,笑得眼角有淚滲出。
“先帝啊,您瞧瞧,皇帝跪在老奴面前求饒了……可惜,到了這份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老奴能放陛下嗎?”
朱慈烺突然躍起,向殿后跑去。
面對驟變,鄭三愣了愣,尖叫道:“該死的,還不攔住陛下!”
可追到后殿,卻發現朱慈烺正襟危坐,絲毫沒有想逃的意思。
只是,朱慈烺手中握著一柄劍,天子之劍。
鄭三愣在了當場。
見鄭三追來,朱慈烺緩緩將劍橫過來,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微笑道:“朕就算死,也是天子。閹奴就算是逞一時之快,也終究只是閹奴。天子有天子的死法,豈能容爾一閹奴擺布?鄭三,朕或許是做錯了不少事,可對于選擇如何死法,朕不會選錯……朕只要將劍鋒輕輕往身上一剌,身上的傷口就會說明,臣非死于投毒,而是橫死,你又將如何面對群臣的追查?”
皇帝駕崩,尸身上有刀兵之傷,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淑妃所為。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揮動一柄十來斤重的長劍已經不易,還要提著它追殺皇帝,這就有些荒唐了,再加上殿中原本是有內侍、宮女的,雖然被朱慈烺下令死了,可如果解釋為淑妃刺殺皇帝,皇帝又怎會下令殺內侍、宮女呢?
此時朱慈烺已經拉動了膝上的劍,一下、兩下……。
鄭三歇斯底里地狂呼道:“不——!”
朱慈烺笑得更歡,他道:“這樣,朕也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上來殺了朕,與朕同歸于盡,二是帶著你的人趕快逃出宮去,朕仁慈,賜你一天的逃命時間,一天后朕下令追殺,能不能逃出生天,就憑你的本事了。”
一天時間,以這時代的交通,能跑出多少路?
這不是仁慈,這是貓在戲耍亡命前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