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仲平混沌地嘟噥了一聲,然后道:“雖非王爺親手所斷,可也是王爺的意思……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夏完淳被廖仲平的嘆息感染,他幽幽道:“其實……我挺羨慕陳勝的,可以不管不顧,持三尺劍,毅然揮師入城,可我做不到,與吳爭的安危相比,這百萬民眾的生死更重要……可我這心里,卻……難受啊。”
一行淚水涌出,夏完淳泣聲道:“若無吳爭,怕是我早已化為白骨,可他今日遇險,我卻不能……不能……。”
夏完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廖仲平生硬地扭轉頭,“這世道……不平之事多矣!”
夏完淳抬手抹了把淚,“說起來,誰都沒錯……陛下也沒錯,任何一個皇帝也不能容忍象吳爭這樣的權臣,義興朝武臣之中,怕至少有七成是心向吳爭的……只是,陛下選錯了時機,為何要選在這時?”
夏完淳恨聲道:“一場好好的圍殲,被尼堪趁機打成了反擊,眼看到手的大捷,轉眼成了潰敗,你我生死事小,可一旦你我兩部覆沒,京城里又成這樣……怎么守啊?!”
廖仲平悶聲道:“陛下沒錯,但王爺錯了。既然已有不臣之心,何必再假意敷衍,我之前勸過王爺,舉兵自立便是,若是王爺聽了我的諫言,何來今日這憾事?”
夏完淳搖搖頭道:“你不了解吳爭,他其實是個心軟之人,為上者心軟,取死之道啊!可話又說回來,若吳爭真殺伐果斷,你我又怎會甘心投效于他麾下?可惜了……可惜了這二十多府漢人土地!”
廖仲平默默地抽出佩刀,看著夏完淳道:“此后你我已經用不著再商議戰事,我過河去了,你東,我西……來生見!”
“來生見!”
……。
大勝關在應天府西南,長江東側,東西橫跨一條數丈寬的河,此河幾乎與長江平行,被稱為大勝關水道,為應天府百姓平常生活用水的主要來源。
廖仲平說的過河,指得就是此河。
……。
尼堪此時確實已經不管不顧了。
他精神非常亢奮,這場仗打了十天,除了那晚短暫地攻破金川門,其余時候,一直被明軍掌控著戰場主動,而今日才是他真正感覺酣暢的時候。
瀝海衛的出走,讓清軍反攻再無任何忌憚。
沒有了火器的掣肘,韃子的單兵戰技有了施展的空間。
明軍弓兵根本無法壓制清軍弓兵,而在野戰中,這一點一樣至關重要。
看著明軍防線一步步地后退,這樣的仗,讓盛夏中的尼堪心里如喝了冰水一般的熨貼。
戰損,已經不是尼堪要考慮的范疇。
拿下應天府,就算全軍僅剩一人,也值得。
所以,尼堪沒有任何保留,不斷地往戰場里填人。
拿命換命,就算一換一,兵力少了一倍的明軍也會崩潰,何況尼堪已經得報,明軍的傷亡幾近自己的兩倍。
尼堪能肯定,最多半日,過了午時,對面明軍必定潰敗。
想到飲馬秦淮,尼堪嘴角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
巳時初。
明軍西面的防線開始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