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旃說著說著,就又開撕了,他的眼睛已經瞪向兒子錢默,話中的“有些人”,不言而喻,便是沖著吳爭、陳勝這些人去的。
理不辯不清,道不辯不明。錢默其實是個孝子,然而,父親的話中傷了他的信仰,是,吳爭,就是明社中人的信仰。
因為吳爭將神一般的天子,拉下了神壇。
因為吳爭說,但凡漢人,皆為正朔,皆可登基重興漢國。
打罵自己可以,中傷心中的信仰,不行!
已經到了門口的錢默,霍然轉身,朝著他爹爭辯道:“大將軍做什么了?大將軍如何狼子野心了?大將軍是篡位了,還是叛亂了?此次大將軍在江北為國爭戰,還是長公主殿下親去江陰請回京的,要說大將軍狼子野心,那陛下是什么……爹啊,您也要以莫須有的罪名,誣蔑大將軍反亂嗎?爹可曾想過,若真逼反了大將軍,我朝還可能有北伐嗎,怕是連應天府也保不住吧?”
錢旃被兒子懟得張口結舌,然而父權如天,錢旃一把舉起身邊太師椅,就這么擎著沖向錢默,敢情是要與兒子拼命了。
錢默嚇得拔腿往外逃,抽泣的錢秦篆眼看事情鬧大,趕緊沖上去,一把抱住她爹。
這時,府中下人匆忙跑來稟報,會稽郡王前來探視侯爺。
這下倉皇而逃的錢默不逃了,他停下腳步,用一雙充滿了懇求的眼神,看著他爹和妹妹,拼著被揍,也要賴著不走了。
錢旃愣了愣,然后一跺腳道:“為父不見這種逆臣賊子,眼不見為凈!兒啊,為父從邊門離開。”
然后邊走邊指著錢默罵道:“孽畜,今日之后,就別回家了……去你的明社里過日子吧。”
這招,向來好使,可謂是錢家家教中的必殺技。
然而,走了幾步,錢旃發現兒子沒跟來,回頭一看,錢默根本眼睛就沒看他。
錢旃這下是真怒了,“今日之后,你就不是錢家之人……混帳!”
說完,一撩衣擺,急步而去。
他一離開,錢默活了,他撲到妹妹錢秦篆面前,“妹妹,二哥陪你去迎大將軍吧,一會兒,你可要鄭重向王爺介紹二哥。”
錢秦篆蹩眉道:“爹都氣成那樣了,你還不快追去?莫等爹真把你逐出家門……后悔就來不及了。”
錢默犟著脖子道:“不怕,爹不讓我回家,我就住在妹妹這,想來妹夫也不會攆我……妹妹咱快去吧,莫讓大將軍久候,怪失禮的。”
錢秦篆無奈地點頭道,“二哥若想見王爺,那就待在夫君邊上,夫君隨時會醒,莫讓他醒來見不到人。”
錢默失望地“哦”了一聲,倒也沒再堅持。
……。
“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到來,未曾遠迎,還望王爺不罪……夫君重傷不起,不能前來迎王爺大駕,請王爺不罪。”
錢秦篆是嘉興府人氏,吳越軟語,讓吳爭分外親切。
雖說與夏完淳情如兄弟,可見錢秦篆,還是首次。
瘦削的身材不高、一身的粗布舊裙卻是整潔,略施了薄粉的臉上依舊殘留著淚痕,紅腫的雙眼,卻是清澈、靈動。
看著這個典型的江南女子,吳爭輕聲吟道:“憶昔結褵日,正當擐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