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黃道周聽著,從最初的驚怒到不安,慢慢平靜下來。
此計看似冒天下之大不韙,可細想起來,確實有著它不可替代的道理。
黃道周是經歷過清軍南下頭兩年局勢的人。
隆武朝從建立到興旺,再到衰落,僅僅一年多的時間,這真是朝堂**的結果嗎?
不,絕對不是,事物的新生、成長、強壯、衰落,有著它的定律。
不說當時隆武朝坐擁各路來投的明軍、義軍數量高達三十余萬之眾,就說黃道周自己手下,就召集起四、五萬人馬。
剛開始時,明軍滌清了閩地清軍,聲勢之壯,大有一舉反攻北伐的氣勢。
可多鐸等部清軍一至,一次、兩次,乃至屢戰屢敗,打得明軍氣勢全無,往往是聽說清軍來了,便聞風而遁,敵人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占領城池。
這絕不是政治**的事,至少不能全怪責于此。
黃道周很清楚,這是實力相差太大,剛剛征召的新兵,絕對無法與敵人老兵相抗衡。
而如今,北伐軍屢戰屢勝,一路高歌猛進,捷報都聽得習以為常了,所有人都認為北伐功成就是那么一蹶而就之事,認為只要響應,北方就可傳檄而定。
這,很危險。
黃道周聽明白了,想明白了。
雖然,他作不了建興朝的主。
“哎……!”黃道周發出一聲悠悠長嘆,其中的失落、怨艾顯露無疑,甚至還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味道。
二人都低下頭,尋思著自己心中的事。
許久,黃道周抬起頭來,“吳王此舉……太……急躁了!”
黃道周終究沒有說出“莽撞”二字,年近古稀的他,心中的為臣之道,已經不允許他對上進行指責。
冒襄顯然不領會黃道周這種禮數,他反駁道:“首輔心中明知此戰乃事急從權……若是真到了大軍崩潰之時,再來行此計,恐怕兵敗如山倒,再難力挽狂瀾了……王爺采納襄的進言,是為英明,豈可用急躁二字評價王爺?”
黃道周再嘆道:“冒辟疆,你可知道……道理是這道理,可世上若是道理可以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真正的問題,一切禍亂的根源,皆是不講道理,亦或者無視道理而引發的……你明白嗎?”
冒襄聽了這話,肅容、整冠,長揖倒地,“謝先生賜教!”
黃道周默默地看了冒襄一會,道,“蒙你稱老夫一聲先生,老夫就得把此事后果告訴你……你這一上疏,等于是斷了陛下、滿朝大臣、天下民眾的希望……要知道,你是被吳王舉薦入閣,一言一行皆代表著吳王殿下,你的上疏可不是一般臣子的諫言……那是吳王殿下的意思……你可明白?”
冒襄鄭重點頭,“學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