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璋接口諭后,郁悶至極。
如今他手握杭州城中生殺大權,甚至可以當面擠兌朱以海。
可周如璋知道,他依舊不能不把朱以海放在眼里。
因為他的權力完全來自于朱以海的任命,如果朱以海倒了,那么,他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聽起來有萬人的“平亂軍”,可能在頃刻之間四分五裂。
而來自于北商的支持,也會因他失去權勢和名義,而瞬間煙消云散。
周如璋只能領諭,帶錢肅樂面圣。
……。
朱以海見到王翊時,就象見到了親人,找到了組織。
那滿臉的涕淚啊,嘖嘖,就寫出一個字……慘!
“王愛卿負朕,滿朝文武負朕……天下人皆負朕!”
聽聽,聽聽,敢情朱以海打心里還堅定地認為,這天下是朱家天下。
沒辦法,根深蒂固嘛。
王翊認同,他也被朱以海的深情流露,搞到不得不滴上兩滴眼淚相陪。
“魯王受苦了……!”王翊深情一嘆,“臣來遲了!”
朱以海頓時呆如木雞。
魯王?
朕已登基!
朱以海怒目而視。
王翊輕喟道:“殿下息怒……臣非指責殿下登基……是得位不正,可自古以來,新君登基或先帝明詔,或百官擁立……敢問殿下占了哪樣?”
朱以海立即道:“朕乃百官擁立……!”
王翊悠悠道:“敢問……殿下所言的百官,何許人也?我朝京都在應天府,文武百官、內閣軍機……殿下占了哪樣?”
朱以海語塞,其實他想過這些問題,只是……登基欲念正熾。
“可擁立朕的……也是朝廷重臣!”朱以海急了。
王翊嘆息道:“殿下此舉……確實有欠考慮,錢肅樂、張國維、張煌言……世人皆知是吳王殿下大將軍府僚屬……他們擁立殿下,試問天下,誰人能信、誰人肯信……可殿下,居然信了……!”
朱以海愣得只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臉忽青忽白,終于找到一詞強辯道:“擁立朕的,不僅是他們,還有……諸公!”
“諸公?”王翊噢了一聲,“殿下說得是……江南那些富商、達戶?”
“不僅僅是那些商人,還有……寧國府周家!”朱以海振奮了些精神。
王翊搖頭苦笑,“寧國周家……萬歷年前還排得上號,算一豪門世家,可如今……不過就是寧國府一破落戶罷了!”
朱以海急道:“不,不對……周卿對朕講,周家在寧國府可以呼風喚雨,只要朕一聲令下,便有數萬義士趕赴杭州府勤王……。”
“那殿下不妨試試真假。”王翊平靜地道,“寧國府與杭州府接壤,非朝廷直轄,而是隸屬大將軍府所轄……而周家在萬歷年間就已經走了下坡路,能支撐到現在,無非是仗著周家十數代積攢下的土地,還有就是依仗當地人脈,勾結番商走私……。”
“……可殿下應該知道,吳王經營江南,施政最出名的就是減免農稅,將稅轉移到了商人頭上……如此一來,等于是斷了周家的財路,被遏制了糧價,土地所產的糧食,沒了往日隨心所欲定價而產生的豐厚利潤,走私經商的利潤也因商稅而削薄許多……據臣了解,周家已經連續三、四年巨虧,入不敷出……論起來,周家才是真正與吳王勢不兩立啊……殿下,三思啊!”
朱以海如同被雷擊,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王翊,“周家……真敗了?”
“早敗了。”
“那周如璋說的一呼百應……?”
“臣只聽說,不時有人上周家門索債的。”
朱以海是真被打擊到了,王翊早在朱以海在應天府監國時,就是御史大夫。
誰的話朱以海都可以不信,可王翊從不誑語的名聲,朱以海對他所說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