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簡簡單單的“哦”字,讓莫執念渾身一顫,這代表著,吳王已經知道些事了,甚至全都知道。
莫執念慢慢直起身來,老淚縱橫,“老朽有負王爺……老朽之病其實并沒有那么嚴重……竟勞王爺特意從前線趕回來……老朽該死!”
吳爭卻沒有去攙扶,而是找了張椅子,慢慢坐了下來。
不是吳爭不體恤一個高齡老人,而是莫執念沒有說出,吳爭想聽的話來。
這就是一種背叛!
吳爭沉默著,兩人皆沉默著。
許久,莫執念終究是沒有抗得住,他老淚縱橫地泣道:“王爺恕罪,老朽教子無能……莫辰博勾連外敵,陰謀作亂……皆是老朽的過錯!”
吳爭依舊沉默。
“……逆子他還……暗中勾連北商王登庫、靳良玉、范永斗等人,罷免了老朽在商會的職位,致使商會被北商控制……!”
吳爭還是沉默。
“……更可恨的是……。”莫執念的額頭冷汗淋漓,“這逆子還截留了軍工坊運往江北戰場的大批火器……致使前方戰場……補給不上!”
吳爭終于開口了,“莫辰博所犯之事,自然是由他一人承擔,于莫老,于莫家無涉……孤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北商入股商會,直至所占股份超過南商,此情況,莫老為何不及時稟報,此為其一。其二,商會聯席會議罷免莫老,莫老為何不反擊……莫老是商會的創始人之一,以莫老的城府、干練,和對商會南商、北商的影響力,區區半成不到的股份差,竟能讓莫老俯首認輸……孤是真想不明白啊!”
莫執念大汗淋漓,他怔怔地看著吳爭,他意識到,今日吳爭絕不是來探視他病情的,而是來索命的,不僅是他的命,而且是莫氏闔族的命!
這個認識,讓莫執念軟癱倒地。
吳爭平靜地看著,不怒不憫,只是靜靜地看著莫執念。
好久,莫執念漸漸喘勻了氣,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確實,到了這時候,跪,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莫執念慢慢坐回榻上,然后將此時已經變冷的燕窩羹,一股腦地喝下,解渴。
然后深吸一口氣,“王爺也已為人父……想來應知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兒雖然行此悖逆之罪過,可究其根本,還是事出有因……!”
說到這,莫執念長嘆道:“若是老朽還擔著商會會長一職……那么老朽怎么可能對逆子之過視而不見……他所犯之事,太大了,大到老朽已經再不能裝作不見的地步……范永斗、王登庫、靳良玉等人想奪會長一職,便正好契合了老朽的心思……商會在他們手中把持,那么一切所發生的事,皆與老配無干,莫家無干……逆子所犯之事,便不為主謀,亦成了附從!”
莫執念此時的神情已經完全恢復,最大的事都說出來了,就沒有什么可忌諱的了。
“至于老朽沒有及時向王爺稟報商會股權的變化……。”莫執念開始正視吳爭的眼睛,“原因很簡單,老朽需要銀子,大將軍府需要銀子,新招募的軍隊需要銀子……王爺也需要銀子!”
“……老朽若及時將此事稟報王爺,王爺定會下令中止北商繼續入股,那么大將軍府所需銀子就會斷絕……官員發不出俸祿,軍工坊沒有原料,江南學院、軍校皆不能治學……前方將士恐怕連飯都吃不上……!”
“……王爺,大將軍府治下十三府,去年歲入一千二百余萬兩,可僅支撐到四月初,府庫就已見底,可戰爭還要在繼續,不斷地招募新軍、裝備軍隊、向番商高價購買軍糧,而賦稅卻不如去年同期……精壯去了前線,織女在鬧事,商人們在觀望,特別是番商,更是拖滯著本該交納的商稅……王爺,老朽只能隱瞞不報……飲鳩止渴,實乃無奈之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