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話說!”
“那就說。”
李颙長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大聲道:“王爺……王爺登基之日已不遠……臣對于國政之事……有話,要向王爺進言!”
“說。”吳爭眼睛都閉上了。
李颙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趁著吳爭合上眼,梗著脖子道,“王爺面南背北之時,卻手全國之軍隊……這便如一柄懸浮于王爺麾下所有臣子頭上的一柄劍,令臣子們日夜心驚膽戰、如履薄冰……!”
“朝廷不是設了內閣嗎?”
“……王爺手握兵權,出口成憲……如此,敢問王爺,您就不覺得如此內閣,形同虛設嗎?”
吳爭慢慢睜開眼睛,看得李颙冷汗滴落下來。
“孤早年不就已經立下,軍政互不干涉的律法嗎?”
李颙苦笑起來,“王爺認為……真的能互不干涉嗎?當人處于刀斧之下,還有所謂的公正而言嗎?王爺乃天縱奇才,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吳爭微哂,“孤掌兵權已經八年有余……不也一直與諸公相安無事嗎?”
李颙苦笑之意更甚,“王爺,今日彼時大不同……這八年間君臣戮力同心,共圖復故土、復漢冠……可今日,外敵已除,自然是不能再……!”
吳爭笑了,“戰時與和平時,自然是不一樣的,對嗎?”
李颙一愕,驚訝于吳爭的坦然,他下意識地點頭道:“王爺英明!”
吳爭微微頜首,“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陳名夏、張煌言……包括冒襄等人,不,所有人的意思?”
李颙一驚,他慢慢低下頭,避開吳爭的目光,“是……臣等的意思。”
“唔——。”吳爭發出一個鼻音,“孤明白了……有了同患難,就須共福貴……天經地義嘛!”
李颙冷汗再次滴落。
吳爭悠悠嘆道,“人哪,總是同患難易,共福貴難……孤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中孚兄,可知是何事?”
李颙眼中有著一抹驚懼,“……臣……洗耳恭聽!”
吳爭仰頭,輕嘆道,“孤一直認為宋太祖兵酒釋兵權,無非是只可同患難,不能共福貴的借口……孤以為孤能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可惜啊,孤今日明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宋太祖是被逼到了墻角了!”
這話一出,李颙迅速起身,跪伏在吳爭腳下,戰栗道:“臣不敢……臣死罪!”
“不,你們敢得很!”吳爭淡淡道,“你們有天下數以千萬計的讀書人為援……孤有幾人……區區二十萬人罷了!”
李颙整個人都在發抖,卻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吳爭空洞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可你們不要忘記一點,這天下是孤打下來的……不,還不是整個天下,外海未靖,西南、西北尚在永歷朝控制之中,你們卻已經開始算計起孤來了……嘖嘖,好一班忠臣賢臣!”
李颙膽顫心驚,這時不得不開口分辨道:“王爺誤會了……臣等所想,全是為了國家長治久安……絕無一絲私人貪欲……望王爺明察!”
吳爭手搭在桌案上,手指“嗒”、“嗒”地彈擊著,“中孕啊,孤知道你是個正人……可君子欺之以方……莫要被一些有心人,利用了尚不自知!”
李颙霍地抬頭,正視著吳爭,“臣可指天為誓……絕無私念!”
“孤知道!”吳爭鄭重點點頭,“你與冒襄等人,是孤一手提攜起來的,孤若是連你們都信不過……那真得戳瞎自己的雙眼了!”
李颙再次磕頭,“臣……萬死!”
“好吧!”吳爭長長嘆了口氣,“告訴孤,他們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