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八對藝人行的規矩門清的很,他常年在天橋一帶混,做的就是給藝人擺地的買賣,他哪能不懂這個,他是故意的。
端坐臺上的秦致遠瞅了那邊兩眼,也沒說什么,只是皺了皺眉。劉八是茶館里面的常客了,也是他的書迷,出手也挺大方的。這人沒什么壞心眼,就是好開玩笑,常常逗他這兩個小徒弟,每次都得弄的他這倆徒弟面紅耳赤的。
“師父,要不您給師哥說說?”小徒弟呂杰誠把茶杯放在桌上,對秦致遠央求道。剛才他就被劉八給取笑好幾回了,現在他也不想見著自己師哥吃虧。
“先不忙。”秦致遠盯著高杰義的面容細細看了一下,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高杰義卻是把手收回去了,扭頭看了一眼臺上坐著看熱鬧的倆師徒,他回過頭一本正經地對劉八道:“八爺,您可是我們的大主顧,尤其是今兒個,您給的這賞錢可大,您是真局氣。您是給面兒了,我一個沒出師的小學徒可沒膽子接您這大面子,還得讓我師父來接您這賞錢。對吧,師父?”
高杰義把燙手的山芋拋給他師父了。
劉八頓時一愣。
秦致遠也頓時錯愕。
這孩子什么時候這么機靈了?
小屁孩呂杰誠嘴巴都長大了,他這個老實師哥被人打了之后怎么膽子變這么大,連他們師父都敢坑?
這會兒高杰義算是把秦致遠給架在火堆上了,聽眾就是衣食父母,衣食父母給的賞錢,藝人當然不能不要,你擺架子不下來那就是不尊重人。
劉八笑了,看秦致遠,問:“秦先生,您徒弟可把您架上了,要不您來?”
秦致遠把水煙筒往桌子上輕輕砸了一下,說道:“行啊,不過我胃口可大,您今兒不把我給喂飽了,我可賴您旁邊不上來了。”
劉八來了一句:“嘿,您可是個先生,您是讀書人啊,可不能這么耍無賴啊。”
秦致遠臉皮厚的很,理直氣壯道:“我跟那幫說評書的可不一樣,我就掉銅錢眼兒里了。”
劉八笑的更大聲了,然后擺擺手道:“我玩笑話呢,您別當真。不過小義兒啊,你今兒倒是挺聰明的,得,看來傷是好利索了。別說八爺不疼你,來,這是單給你賞錢,回頭讓你師父多給你買點肉補補,看你瘦的。”
劉八主動把大洋拋到了高杰義的笸籮里。
“謝八爺。”高杰義樂滋滋地把大洋揣自己兜里。藝人在書茶館里面賣藝,打來的錢是需要跟茶館分成的,一般的比例是三七開,藝人拿大頭。
高杰義只是一個小學徒,是來幫忙的,不是來賣藝的。來聽玩藝兒的主兒單獨賞錢給高杰義,他是可以把錢放在自己兜里的,可以不用跟茶館分成,這也是在規矩里面的。這就跟茶館伙計伺候客人拿賞錢,是一個道理。
臺上的小徒弟呂杰誠口水都快下來了,這會兒他后悔地想撞墻,一整塊現大洋啊,這得能吃多少碗爛肉面啊,這就算挨戲弄也劃算啊。
秦致遠看看高杰義那美滋滋的樣子,沒好氣地對劉八說道:“您倒是出手大方,怎么不見有我的份兒。怎么,聽書不用給錢啊?您打算白嫖啊?”
他跟劉八也是老熟人了,說話不用太忌諱。
劉八也嬉皮笑臉道:“那您得趕緊說啊,您說一段,我給一份兒……”
還不等秦致遠說話,高杰義卻立馬蹦跶起來了,他大聲道:“師父,您可聽清楚了,八爺說了,您說一段他就給一段的錢。”
秦致遠這會兒對高杰義是有點刮目相看了。
“沒錯吧,八爺?”高杰義又問劉八。
劉八心里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這話又沒什么問題,這是他自己說的啊,他點了點頭道:“沒錯。”
臺上,秦致遠壞笑就憋到嘴角上來了,他說道:“那就謝謝八爺捧場了。”
“客氣。”劉八還跟這兒客套呢。
讓小徒弟把茶杯和水煙筒拿下去,秦致遠摔了醒木道:“咱們這就繼續,適才說道,安三太上樓罵街,‘樓上這是哪個沒長眼睛的家伙啊’,他這話一出,畫眉劉三差點沒笑出聲,得,安三爺這回可夠瞧的了。”
秦致遠繼續說書,全場觀眾又都聽得入神了,劉八也端著他的茶杯認真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