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別裝死,我問你就好好回答。我認真問的,我問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憑什么覺得能管我們這么大的一伙人啊,你覺得你比我們這些人都有能耐嗎?年輕人可以狂妄自大,但不能不知道天高地厚。”
高杰義這才看向那人,這人他認識,叫郭文華,跟他師父是同一輩人,也是北京評書一門的大腕兒,在業內很有名氣。
高杰義拱了拱手:“郭師叔。”
郭文華沒好氣道:“甭客氣,我可受不起你這禮兒,以后我可都得聽你的了。”
高杰義卻道:“聽我的,您也是我師叔。”
郭文華微微搖頭,又嘆了一聲:“不是,我說你這孩子咋想的?我們不是說你能力不行,沒錯,你在年輕一輩里面已經很不賴了,以后你指定錯不了。”
“可關鍵,這不得要時間啊,哦,你現在還乳臭未干,就想領導我們評書一門,你也太狂妄了吧?你真不怕把我們帶溝里去啊,誰敢把評書一門交你手上啊,誰能服你啊?”
高杰義抱拳道:“那請您教我,要做到如何才能領導評書一門?”
郭文華眼珠子一瞪:“嘿,你這小子還來勁兒了。行,在場還有好些是心比天高的小輩兒,正好趁著這機會,讓你們這些沒大沒小的小輩都好好聽聽,省的一天到晚瞎胡鬧。”
得,郭文華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小輩們都很委屈啊,這事兒是高杰義一個人鬧的,跟他們有什么關系,憑啥他們也要挨罵啊?
郭文華看著高杰義,說道:“小子,聽好了,你師父不管你,我來教你。要領導評書一門,做到兩件事情即可。第一件,手藝上,你不能差了。咱們是藝人行當,你要想讓全行藝人都服你,首先你本事不能差。”
“你放眼瞧瞧,咱們這各個藝人行當的門長,哪個不是本行里面最頂尖的角兒啊。咱們潘會長,那可是被人稱為潘記書鋪的,是北京城里數一數二的大先生。他的藝術水平,我們沒人不服。”
“哪怕是你上次跟相聲門嗆的那回,人家那門長瞪眼玉子,不也是相聲一門里面最頂尖的藝人么?你沒有這份能耐,誰服你?就像咱們說書里的,綠林道上總盟主,七省六路總鏢頭,一定是最能打的那個。”
“而你,不過才剛剛出師,你怕是連書案子都坐過吧,你怕是連一場書都沒說過吧,誰能服你啊?憑什么你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來領導我們這些人啊?”
“第一點,你就遠遠不夠了。再說這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領頭羊除了藝術要好之外,更得有能力。說白了吧,你要能保證我們大家伙兒能好好作藝。咱們藝人作藝的環境相當惡劣,很不容易。”
“甭管是官面上,還是地頭上,你得要有認識的人,你得有關系。等咱們遇上什么事兒,你得能站出來幫我們平事兒,你得有門路有法子。”
“像我們評書研究會,名譽會長是誰?是劉葆初先生,人家是什么人,教育部學務局的,人家是官面上的人。他來做我們的名譽會長,以后遇事兒了,自有他來幫我們轉圜。”
“還有地頭上,北京城里多少惡霸混混啊,我們作藝的多受欺負啊,真遇事兒了,你能幫我們說上話?還真是的。你以為領導我們一門容易啊?這得要多大的能耐,得認識多少人物,得積攢多少人脈?”
郭文華指著高杰義的鼻子,罵道:“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要藝術能耐沒有藝術能耐。要人脈關系沒有人脈關系,要頭腦沒有頭腦,還想來領導我們評書一門,你也太想瞎了心了吧?”
在場眾小輩紛紛面面相覷。
潘會長也是苦笑一聲,他看向了高杰義,卻瞧見了高杰義神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