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瘦削而矮小。雖然面目清秀,但表情卻始終一片淡漠。既不說話,也沒有望向張充,只是緊緊地跟在王莽的身后,亦步亦趨尾隨著他向宅子里走去。
而王莽,也沒有對他有任何介紹,便仿佛此人不存在一般,若是這么想來,應該是護衛一類的人了。
張充雖在這黑衣青年身上,本能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卻也并沒有太往心里去。原本他在擔憂的,是王莽不知會帶來多少隨身的護衛,若是太多,又該如何支開。而如今竟然只有一人,那無論他身手再好,看來也用不著再擔心了。
張充連忙緊跟在王莽身側,引著他向宅內走去。
入了宴廳,分賓主落座。此乃張充有事相商,私人宴請,因此并沒有請什么陪客。廳上相對兩席,只東側坐著張充,西側坐著王莽與王睦二人,而韓卓卻未曾落座,只負手站在王莽身后。
在落座前,王睦卻做了一件奇怪的舉動,將手中捧著的那烏木盒子放在了張充面前的席上。
“攝皇帝,這盒中裝的是……?”
張充心中有些詫異,忍不住開口問道。然而未得王莽開口,他也不便自行打開,只在腦中揣測著那烏木盒子里究竟裝著什么。
“是要獻給太皇太后的禮物。不過……且先不管它,此刻還未到打開之時。”王莽笑著擺了擺手,而那笑中卻滿是深意。
張充雖疑惑,也只能暫且將此事拋開一旁。反正王莽不多時便要葬身,到那時再打開,也不為遲。
不待張充吩咐,早有府中家仆準備好了酒菜,為兩邊奉上。王莽安穩地坐在席上,笑吟吟地看著張充,卻不發一語。
“攝皇帝,請先盡此酒。”
張充端起面前的酒杯,遙遙對著王莽高高舉起,隨后自己主動先一飲而盡。
王莽笑了笑,低頭望向自己面前的酒杯,杯中酒清澈如水。
“我看,還是算了吧。”
王莽抬起頭,向著張充微笑道。
“攝皇帝……這是何故?”
放下酒杯,張充的掌心里已微微有些潮濕,壓抑著心中的緊張望向王莽。
“分餐制……確實好。至少用不著費事,弄些什么玲瓏轉心壺之類的東西。”王莽笑了笑,望了望與自己相隔了整個宴廳的張充,冒出了一句讓在座所有人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
“好了。”王莽輕輕揮了揮手,像是要將方才所說的內容揮去一般:“酒呢,就不必喝了。期門郎若是還有什么要對我說的,那就現在快說吧。若是沒有什么要說的話……不如……”
王莽望了望門外,以及一側的屏風,微微探身向前,神色悠然:“不如,就盡快讓那二十二人,早點上來吧。”
王莽手中的酒杯微微一側,清澈的酒液便化作一道細線,落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張充的面色,突然變得如同死灰一般。
王莽……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他甚至,連自己安排的死士共有二十二人這件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