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平生,李伯辰倒當真不是完全信他。但聽他說話、看他做事,卻覺得這人似乎很中正平和。且如今這局勢,想帶四人平安離開怕是很難的——因為他之前才知道,一切都是大會首徐城設的局。
如果自己是徐城,會叫這里的人一個都走不掉。但叫神威鐵騎護送他們離去,徐城卻未必有辦法、也未必敢想辦法。
他便道:“我寧愿信一次。”
裴松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什么會惹上這樣的麻煩了。”
但又低喝:“左五衛聽令!將這四人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三日之后,回來繳令!”
便有五人齊齊低喝:“得令!”
這一聲頗有氣勢,與周圍的府兵完全不同。就是在無量城中,也算得上是一支精兵了。李伯辰又覺得略微心安些,聽裴松又道:“將軍請放心。我這一班兄弟都曾以帝君尊名歃血為盟,將軍信我,也就可以信他們。”
李伯辰點了點頭,去看陶純熙。陶純熙也在看他。她咬著嘴唇,眼泛淚光,卻不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聽了自己說的那些,不想分自己的神。
李伯辰嘆了口氣。之前在石洞中聽了葉成疇那些話,他心里對陶純熙的情感倒淡了許多。可想到今次一別,這輩子大抵都不會再見了,仍覺得心中有些酸楚。
無論如何,她是這世上第一個叫自己動了些真心的女子。
隋以廉倒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似乎也怕李伯辰再變卦,忙道:“快、快!放人、放人!”
四人很快被松綁,那五個甲士便每人抓了一條胳膊,立時將他們拉走。倒是陶文保最終喊道:“恩公,保重!”
李伯辰便向他拱了拱手。
待他們消失在月門之后,隋以廉又急:“李伯辰,交人!”
李伯辰重新坐下,沉聲道:“用不著急。再等兩刻鐘。”
隋以廉還要開口,李伯辰便將短劍一擲,奪的一聲插在隋子昂臉旁。隋以廉立即閉嘴。
一時間人聲皆無,只有風雪呼嘯。但過了一會兒,又漸漸能聽到街上隱約的人行馬嘶聲。雪仍在落,亭外的人頭頂、肩頭,都覆了一層。那些府兵漸漸覺得寒冷難耐,開始搓手跺腳,但十五個神威甲兵卻如雕塑一般不動。隋以廉也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亭中的隋子昂,嘴唇顫了又顫。
李伯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道:“府君是在想,他是不是痛了、冷了、餓了吧。”
隋以廉深吸一口氣,抬手抹了抹臉,看了李伯辰一眼,臉色一沉,并不答他。
李伯辰就嘆了口氣,道:“我雖然沒有孩子,卻有些朋友、戰友。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在我身邊死了,心里也難受得很。物傷其類,也是人之常情。”
又沉默一會兒,道:“差不多已經兩刻鐘了吧。”
裴松開口:“差不多。”
李伯辰便站起身,抓著隋子昂的胸甲將他提了起來,又扯去塞著他的嘴巴的布團。
隋子昂立時呸了幾下,厲聲道:“李伯——”
但“辰”字還未出口,李伯辰便一揮短劍,斬掉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