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時候一想,也還是因為自己漂泊浪蕩的日子過得久了,又忘記尋常人是怎么樣的想法了。
他一時間不曉得說什么好,心里也沒了計較,只能將話題暫時岔開,道:“林姑娘,除了葉盧之外,你見沒見過另一個人的模樣?”
但這話一問出口,他就后悔了。林巧昨夜突逢大變,如今又了生了病,不會想去回憶那些事的,自己太心急了。
便忙道:“算了,先不急著說這個。”
林巧似乎瞧得出他在想什么,抿嘴笑了笑:“沒事,李大哥,你的事情要緊。那個人……我只見過他的側臉,看起來是個老人。聲音有點兒怪,好像嗓子受過傷。”
李伯辰皺眉想了想,沒什么頭緒。又道:“嗯。林姑娘,你知道常家人現在在哪兒嗎?”
林巧搖頭:“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我只是聽人說——從前的那些公卿,在國破之后大部分都逃到奉州了。奉州,北邊就是臨西。”
那就還是要繼續北上的。李伯辰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原是打算緊緊咬住那人不放。可現在帶了這姑娘,想必無法按計劃行事。但那一位已經提前離開幾天了,哪怕自己孤身一人上路,追到他時該發生的事情也都該發生了。這么一想,倒真不用急了。
他便將手上的土灰拍了拍,站起身道:“要不要我把你的肉再熱一下?”
其實也只是順口一問——實在不曉得再說什么。但沒想到林巧微微笑了笑,真將撕了一半的肉遞給他:“好啊。”
她此時慢慢緩過神,又變得落落大方了,似乎還很高興自己能問了這樣一句話。李伯辰也覺得如此氣氛又緩和了些,便將木棍接過。
林巧微微仰著臉看他,又將大氅緊了緊、把自己裹得嚴實些,道:“李大哥,沒想到你這么細心。這些年,頭一次有人對我這么好。”
李伯辰被她說得臉上微微一紅,但心里倒很受用,便邊走出去邊笑道:“你的兩個小丫鬟不是也把你照顧得很好么?昨晚我潛進去的時候,正聽著她們在說你的病,還怕你晚上醒了見不著人。”
林巧隔著墻道:“她們是她們呀,女兒家細心是應當的。但李大哥你是英雄豪杰,這就叫膽大心細了。我真沒想到,你也會這樣伺候我。”
李伯辰被她夸得有些飄飄然,蹲在火旁將那半支肉又慢慢地烤,道:“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你,賠罪、伺候都是應當的。好在你這病不重,你也修行過,該很快就好了——林姑娘,你修的也是北辰一脈的心法?”
他問了這話,又將肉轉了轉,從腰間布兜里再摸出些椒姜粉灑上去。等見著里面的白肉也微微泛黃了,才意識到林巧沒回他的話。
他心中一緊,怕她是又暈過去了,忙握著半支肉走進屋。
可瞧見林巧靠墻邊坐著,臉色煞白。見他走了進來,面上掠過一絲驚慌的神色。李伯辰意識到,她是故意沒答自己,或者說,沒想好怎么答。
他心中一警——自己之前覺得她有修為在身沒什么大不了的,因而才隨口一問。可如今看林巧這神情,似乎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她慌什么!?
某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李伯辰微皺起眉,沉聲道:“林姑娘,你修行這件事,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
林巧張了張嘴,臉上忽然又泛起一陣微紅,只道:“我……”
幾個念頭在李伯辰頭腦里飛快地變幻一遭。他意識到,這或許與葉盧、另一個人有關聯——難不成這林巧本也是葉盧計謀中的一環?故意叫自己救了她、由她來監視的么!?
昨夜挖出葉盧所化那木胎的時候,林巧的確沒有過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