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這話,靜靜地望著李伯辰。李伯辰轉臉盯著那莊子看了一會兒,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怕又瞧見些什么,叫自己挪不開腳。過得片刻,他抱了抱拳:“林姑娘,抱歉。保重。”
便翻身上馬、一夾馬腹,沿路向東而去。
待慢走出幾十步遠,才開始縱馬狂奔,聽得耳畔風聲呼嘯,見兩側山林原野往后倒去。前方的路被明月映著,像河水一般,冷風則如刀子一樣割著臉。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但現在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只想縱馬狂奔一遭,什么都不愿再去思量。
他一口氣狂奔了半個多時辰,不知到了哪兒,也不知是何時,才叫馬放緩了些,抬頭去看天——月亮已偏東了,也許再過一會兒,天邊就能看見魚肚白。這時才又向身后望,只見山嶺延綿、星斗璀璨,既不見散關,更不見那莊子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在馬頸上撫了撫,心想,算了,就這樣吧。孤身一個人,倒也有一個人的好處。兒女情長……實在會叫人變蠢。
在那破屋里的時候,自己在灶臺邊弄吃的,竟然都沒有發覺林巧是何時站在門旁的——要是這種狀態遇著對手,性命豈不是就要葬送掉了么?孤寂雖苦,可也用不著為別的事煩心,能叫人頭腦清醒的。
他在心中這樣細細碎碎地慢慢想著,又抬手使勁兒搓了搓臉。
但下一刻,忽然一勒韁繩駐了馬——
不對勁!
剛才林巧說她舅舅一直住在那兒,“這些年”她有了些錢財,才又走動起來了。但昨天那對母女明明說的是,那莊園主人是新搬來的、在起新房子!
他一時間怔住,心中念頭電轉——忽然又記起之前林巧是轉臉往四下里看了看,瞧見燈火,才說起她舅舅的事情的。難不成……
“嘿!”
李伯辰低吼一聲,猛地調轉馬頭,大喝:“駕!”
白馬立即飛跑起來,可他此時卻只嫌這馬跑得太慢,恨不能跳下來扛著它跑。他心中又愧又氣,但莫名又有些決然的舒心暢快。種種情感交織,忍不住又喝:“馬兄!再快一點兒!”
等再過小半個時辰,終于又瞧見那片草甸。東邊的天際開始泛白,月亮懸在山頭,變成個透明的輪廓。他在呼嘯的風中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看,緊咬著牙。
待小路又轉過一道彎,終于遠遠瞧見那莊子——以及路邊的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他心中一口氣一下子散了,不知怎的又將馬勒住。
遠遠的,瞧見林巧一個人坐在路邊一塊青石上,懷中抱著那柄刀,怔怔地看對面一株發了新葉的小樹。
李伯辰夾了夾馬腹,白馬便向前緩行。再近些,林巧聽見馬蹄聲,轉臉來看他,但臉上沒什么表情。她的睫毛和頭發上都是夜露,也不知在這兒坐了多久。
李伯辰行至她面前,轉臉看了她一會兒,低聲道:“你一直坐在這兒?”
林巧慢慢仰起臉,笑笑:“還沒想好該往哪兒去。”
李伯辰伸出一只手:“那跟我走吧。”
“去哪兒?”
“江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