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回想,今天這一天其實都沒說什么事。不過是討論如何抽調人手、何時去山中哪處伐木、采石,又怎么把東西從秘境里運出來。再見了幾個工匠、見了周盤,和他們說說話、說說自己的意思。聽這些人說哪里不大可行、哪里還能弄得更好。再規劃規劃要是建圍樓,該在何處選址,原本人家的用地怎么征、怎么補償,用人的時候發糧還是發錢,錢糧又從哪里出。
李伯辰現在一琢磨,這一大堆的事情,歸根不就是四個字么?
——如何建樓。
他今天一直參與這些事,是覺得自己也該說說話,不能做個泥塑。可真說了一天,終于意識到一地府尹之下,為何還要設個府丞了。
他這君侯要真事事都過問,只怕一整天下來什么都不要做了。
且就這樣,還有許多事情都沒談完呢。依他的心思,還想暗地里找木匠做些木甲刀槍,他給帶到那一界去。又想弄些野味肉類也過去,往后當做靈藥用。可這兩件小事,也涉及到挑人、定日子、定形制、錢財從何出的問題,只怕一談,又是一兩個時辰。
原本見那些管事的都在常宅,雖告訴方耋要大度,可自己心里多少也有點兒不痛快。但經了這么一天,也意識到這些看似不起眼兒的民生瑣事,實際上有多麻煩。
這還僅僅是個千人的屯子呢!
外公“大全總攬”……或許也真還有些不想叫自己多費心、希望自己能騰出些空,多多修行的的心意吧?
就今天看,真離了他,是要壞事的。
李伯辰心道,可這些事我不去做,卻也不能一無所知。我要有什么想法、想用些什么東西、什么人,自己跑去說自然麻煩,但有個信得過的人代為接洽就好了。到那時候,我只消說一句:那個誰誰,我要建圍樓,你去和外公他們說一下,看看怎么辦,拿個章程出來。
他跑過去像我今日這樣待了一天,落黑的時候回來對我幾句話報了,我一聽,說,可!多么省心方便。
哈,說不定還要埋怨他——就這么幾句話的事,怎么磨蹭了一天?
但找誰呢。方耋自己是信得過的,可他去帶兵了,做的就是類似今天的事。軍營整備、操練、巡視,也有無窮無盡的小事的,這個李伯辰太清楚了。
他沒空的話……李伯辰就真想不到合適的人選了。
他又嘆口氣,遠遠瞧見自己宅院旁的那輛披甲車在月色下泛著微芒。唉,今天也沒顧得上再好好瞧瞧這車。
想到此處,忽見從車后走出個人來。李伯辰心頭一驚,正要按刀,卻見那人是孟培永。他松了口氣,大步走過去,道:“孟先生,你來看車?”
孟培永嚇了一跳,見是他,才訕訕笑道:“啊,啊,這個,哈哈,看看,沒怎么見過。”
李伯辰心中一跳,忽然想到孟娘子。
其實她是可以的啊。她很有些見識,心思也細,在這屯子里,自己和她的交情算是最深的了吧。她這位夫君似乎也有求于自己,要是叫方耋來講,他會說,這就是“嫡系”了。
李伯辰又琢磨一遍,笑道:“孟先生,我屋里還關了一個車長、一個機工,我想從他們嘴里套點兒學問出來。不如我去你家,咱們溫點兒酒,商量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