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培永咳了一聲,看看桌上那幾盤肉片。
李伯辰又道:“后來聽人說是因為妖獸血肉里靈力太多,遇著火,就會那樣子。生的倒是可以吃,但也只能吃吃內臟。可那個味道啊……唉……”
孟培永伸手從桌上取了一只酒杯,給李伯辰倒了杯酒遞過來,道:“……君侯,先喝點酒暖暖身子——你說要套點兒學問,怎么套啊?”
李伯辰將酒接過抿了一小口,見孟娘子也坐下了,在用一把豬毛小刷子慢慢往石鍋的邊沿刷油,才道:“那兩個人是我捉來的,又都是軍人,心里對我一定很不服氣,還會有點怨言。早上和他們說了一回話,覺得這兩位人還可以,但就是骨頭有點硬——孟先生,我想這樣,你先去和他們套套話,就說自己也喜歡機關之術,聽他們兩個怎么說。要覺得能慢慢松口,那我這邊再加把勁兒。”
孟娘子這時候刷完油,夾了幾片肉擱在石鍋邊上。那肉片挨著滾燙的石板,邊緣立時微微蜷曲,騰起一陣煙氣,香得李伯辰直咽口水。孟培永聽了他的話,猶在一旁捏著酒杯思量,孟娘子則道:“君侯,這兩個人你要留下來?”
李伯辰道:“他們想留就留,不想留,我答應七天之后送走。那個車長是隋人,一定會走的。但那個機工聽不出口音,不好說。”
孟娘子又用蒜、蔥花、豆醬給他調了一碟醬擱在一旁桌上,道:“要不這么辦,咱們使個激將法兒——說放你們走可以,但是得和大郎比試比試,要能叫我家大郎心服口服,就放人。”
孟培永道:“欸,我哪兒成。”
孟娘子道:“怎么不成?我看行。你懂的未必比他們少。”
李伯辰在心里笑了笑,想之前聽孟娘子說孟培永做的都是些小玩意兒,可如今看她其實對自己這夫君是很有信心的。李伯辰覺得孟培永會的那些東西很難與披甲車里的機關之術相提并論,不過他今晚來主要不是為了孟培永,而是為了孟娘子,便道:“也好,孟先生,你真可以試試看。”
孟培永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道:“哪里哪里……不過君侯你想,那我就試試。”
這時候孟娘子又給肉片翻了個身。李伯辰瞧著那肉一面已是金黃焦脆,滋滋啦啦作響,一下子就覺得自己今晚實在是還沒吃飽。
孟娘子道:“君侯,你嘗嘗。”
李伯辰夾起一片蘸了醬送進嘴里。這肉的味道有些奇特,不腥膻,只是肉香而已。再和蒜、蔥、醬的味道混在一處,只覺肉香當中還有些清香,吃著既焦脆又有點兒多汁,實在美味極了。
孟娘子給孟培永也夾了一片。他看起來有些擔心,但一嘗,也眉開眼笑。孟娘子又放了幾片肉,之前烤出來的油脂就順著鍋沿流進了沸湯里。她道:“過一會兒這鍋里的菜才好吃——君侯要是喜歡吃溫鍋,還可以涮著吃。”
李伯辰道:“我第一次瞧見這種吃法。”
孟娘子笑道:“這是我家的吃法。以前家勢還好的時候,婆婆給我家公公想出來的。后來傳到宮里,那些貴人也很喜歡,現在倒又應了從前的景兒了。”
李伯辰道:“哦,孟先生,我還沒拜見令慈。”
孟培永正在飲酒,孟娘子便道:“君侯別費心了,婆婆已經睡下了。她老人家現在還是一天兩餐,睡得早。說古人一天兩餐都活得久,咱們現在吃得多,肚子里的積毒也就多,不養生呢。”
李伯辰笑道:“說起來我一直都沒問,你們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孟培永放下酒杯,嘆道:“哎呀,說起來,愧對先人。君侯,我曾祖父啊,之前是前朝的司空,到我祖父,也是任的仆大夫。家父……就不說了。倒是到了我這里,實在有愧先祖。”
李伯辰從前知道這“孟家屯”的孟字就是孟培永的這個孟,曉得他家從前該是做官的。可如今聽了才嚇了一跳,沒料到曾經做的這么大。
國君以下的三公九卿,為最上人。司空與另外的六卿并稱九卿,地位是很高的,即便是仆大夫,也是掌管宮中事務的要職。這么看孟培永的曾祖與外公這個太常寺少卿地位相當,即便是他祖父,該也能與外公說得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