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這一層沒有自己要找的,他就按著刀從正廳西側的一道樓梯上了二層。
二層比一層的空間要小些,但藏書卻多太多了——這塔是個八寶玲瓏塔,二層的七面墻上就都是書架子,粗略一看,足有近千本。李伯辰心里一陣發虛,暗道這要查到什么時候去?但走近細瞧,發現每一面墻邊的書架上都釘有銅牌,標注了此面屬哪類。再具體到每一行,也都有銅牌標注。
他松了口氣,略過些修行法、道德論、文學百家之類的典籍,目光落在余下兩面架子上。這兩面架上的書都不多,寥寥數十本而已,一面是“道人注”,一面是“規方圓”。
規方圓該是說雷云洞天中的清規戒律、以及對此的注釋引申,但“道人注”這東西李伯辰卻頭一次聽說,便隨手取了一本,走到窗邊翻開看。
這么一瞧,發現這本書他看起來有些吃力。所用的文字該是“古格體”,與他來處的文言文類似,但更加艱深晦澀。他皺了皺眉,打算再掃幾眼,要是實在無法理解,就放下換別的。
可只吃力地讀了三四行,便愣了愣,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些,打起精神湊近認真看了。
這么一看,就足足用了兩個時辰的功夫才將這本三十多頁的小冊子讀完。
李伯辰所讀到的這些,如果用尋常人都能聽懂的說法講出來的話,便大概是——
“……我常常面對神霄連連嘆息、詰問自己:上古的天地剛剛分開的時候,有能力與德行的修士并不畏懼用‘魔’來考驗自己的本領,為何到了今日卻人人談魔色變,好像林中的草雀見到了天上的雄鷹呢?這難道不該被看做是我們道行日衰、氣運漸薄的征兆嗎?”
“我聽說上古時候的修士,常常與魔修爭斗,一連幾天幾夜奮戰不休,一旦死去了,家人就會奔走相告,將這件事視作榮耀,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情景啊。我派鎮守秘境的盔甲神霄,聽說是上天的北辰帝君在還沒有成就大道的時候所用的甲具。可如今我派中的一些神奇的武器、盔甲,相比神霄的堅固還要稍勝一籌。在很久以前的時候,帝君難道就是用這樣的武器、鎧甲,與同樣尚未得成大道的魔君戰斗的嗎?”
“我曾向門中眾人提出,應當試著引入五位魔王的分身以考驗修士的誠心,但門中的肉食者卻認為這并不是什么值得考慮的事情。我常常在夜里為此嘆息:先輩們將魔物驅逐到了北方的土地,后輩們卻失去了先輩的膽量,這難道是合理的嗎?”
“我還聽說,一些有能力和本領的宗派,已經嘗試過類似的事情。人們聽見到了那些經歷過魔劫又將其戰勝的修士,沒有不佩服的。而我門中人如今卻畏之如虎,以所修行的法術安全平和為榮,這難道不是值得愧疚的嗎?”
“門中肉食者的目光是短淺的,想要矯正幾代以來積累的壞風俗,難道不正該是我挺身而出的時候嗎?我決定私自接過這樣的大任,為我門中人做一些有益處的事情。”
李伯辰讀到此處的時候,意識到這本書該是雷云洞天中的一位修士所寫的。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某種記錄。雖然作者沒有留下名字,但李伯辰猜此人既然有如此的責任感,想必在門中地位不會太低。即便不是他口中的“肉食者”,應當也僅僅是居于其下而已。
不過……神霄?
此人說他常常面對鎮守秘境的神霄嗟嘆——那“神霄”就是自己的這頂頭盔么!?
他想到此處愣了愣,抬手一摸,意識到自己剛才果然又將它忘了。身上的甲都卸了,可這頭盔還頂在腦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