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無咎又是一笑:“武威侯,要是你真有這樣的打算,就用不著說這些話。在我看來,其實你既知道這秘境是一定會破的,又想著,時間能拖延一刻就是一刻,好叫秘境中的這些人能多些活命的機會,對不對?”
李伯辰沉默不言。隋無咎所言不假——他知道自己沒什么可能阻止這位洞玄境的高手。這也是白天的時候他為何對隋無咎客客氣氣的緣故,因為無論他是怎樣的態度,都攔不住這位徹北公想要做的事。他希望事情如同往常一般能有個好結果,但此人到底還是包藏禍心。
想要秘境中的人多活下來一些,唯一的指望的確是能多拖住隋無咎一刻。李伯辰還想要遁入那一界中看是否能尋到些別的轉機,但這個念頭一在心中生出來,又發現自己鎖住隋無咎的氣機,隋無咎也鎖住了自己的。
遁入那一界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可到底需要一點時間。與旁人相爭時這點時間不算什么,可如今對上隋無咎,所有的注意力都緊繃于一點,漫說是分神在心中起那咒決,就是連眼神都不敢移開。
李伯辰心中生出些無力感來——此前面對一個靈照境時他尚可一戰。但面對隋無咎這樣的洞玄境,在實力的巨大差異之前,實在是很難再想到什么辦法了。
隋無咎像是瞧出他的心思,低低地哼了一聲:“可你又想過沒有,你是因為什么才落得如今這局面?”
李伯辰冷笑一聲道:“因為不如你們一樣反復無常、狡詐無情?”
隋無咎嘆了口氣:“你真當這是什么壞事么?也好,你想多拖得片刻,我也給你講些道理。”
李伯辰愣了愣——此時兩人已勢同水火,他還要給自己“講道理”?隋無咎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需知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渾渾噩噩的常人,如牲畜一般吃喝繁衍,一生也就度過了。但另一種人卻生來就過不了尋常日子,注定要攪動波瀾。”隋無咎盯著李伯辰道,“你我,都是后一種人。我們這類人中,極少數的生來就有天命加身,一生事事如意,無論做什么,都手到擒來。另一種呢,也如你我,前路上有無盡坎坷,非得一道道地跨過去不可。”
“這時候,一個人的心意就最為重要。譬如你——如何落得今天這個局面?就是因為你少了心意。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該做什么么?”
“你是如何離開無量城的?因為本公要殺你。你離了無量城之后又是如何離開渭城的?因為你為救人而殺了人。此后你來了這里,又是如何要做這個武威侯的?是因為小蠻離你而去吧。你又是如何像現在一樣站在此地,一面心急如焚一面不得不聽我說這些話的?因為你想叫這秘境里的人多活下來一些。”
隋無咎哼了一聲:“你再細細想想,你做這些事,是你想要做的么?一件事,你不樂意,可別人需要你如此,你也就去做了。你被時勢推動,看似攪動風云,可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倘若你真如我一般‘反復無常’、‘狡詐無情’,心中多想些自己需要什么,又何必處處被動、像一只無頭的蒼蠅。”
李伯辰眉頭一皺,正要說話,隋無咎又提高些聲音道:“我問你,縱使你能在我這里多拖上一刻鐘又如何?你的幾百兵整了隊,護著那些鄉民退去了河心的島里——這之后呢?秘境一破,他們還是有死無生。那么你多拖這一刻鐘,又是為了什么?為了叫你在事后可以想——我已盡了人事么?”
“你真想盡人事,在當初不曉得自己想不想爭霸天下的時候,就不該來這里。來了這里,也不該真做了這個武威侯——這些道理你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