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武英殿,傍晚。
時值夏末秋初,久旱的京城附近彤云低垂,似乎一場大雨即將來臨,天氣依舊有些炎熱,偌大的武英殿燈火通明,加上門窗緊閉,室內更是悶熱無比。
龍椅上,年輕的皇帝高坐著,與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這一段時間相比,皇帝的神色似乎輕松了許多——雖然滿臉的憔悴和蒼白依然。
此時關外的建奴還是第一次入關,流賊雖然漸漸勢大,如今還是在陜西一地鬧騰(雖然不多久就會鬧到山西),西南奢崇明、安邦彥叛亂剛剛平息。
一切還在掌控之中。
這便是年僅十九歲的朱由檢的想法。
對他來說,遼東的建奴、北境的韃奴依舊是心頭大患,去年冬季建奴南下劫掠,肆掠京畿一帶,彼等如出無人之境,最終擄掠了大量的丁口、財貨揚長而去,大明傾力進剿卻收效甚微,官軍死傷在五萬以上,斬獲卻寥寥無幾。
北邊的虎墩兔憨自遷到西邊后,也不時南下劫掠,彼等雖不如建奴悍勇,還是令宣大、陜西一帶邊軍疲于應付,邊警也不時傳到宮中。
殿里地上跪著兩人,赫然是那剛剛從呼倫城歸來的黑云龍、麻登云二位。
按照史書的記載,黑云龍在幾年后又“反正歸來”,而麻登云卻下落不明,多半是死心塌地為建奴賣命了,所謂的“固有介子推,今有麻登云”也就是一個笑話。
北境“索倫蠻夷”尼堪的出現讓歷史的車輪稍稍偏轉了一下方向。
一旁還坐著三人,站著一人。
一位年近六十卻依舊滿頭黑發的老人位于首位。
溫體仁,內閣首輔。
接下來兩位兩位都是五十左右,緊挨著溫體仁坐著的是現任兵部尚書梁廷棟,梁廷棟的下首則是宣大總督魏云中。
站著的那人卻是兵部職方清吏司郎中孫傳庭。
黑云龍兩人正在匯報京畿戰事以及被俘北上之事,途中包括皇帝在內的諸人不時打斷詢問,特別是梁廷棟,聲音異常嚴厲、急迫,讓黑、麻兩人臉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在小皇帝的示意下,內官搬來了兩個小圓凳,黑、麻兩人山呼萬歲后踉踉蹌蹌坐了半個屁股。
此時,小皇帝臉上有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
剛才黑、麻兩人所說的京畿一帶的戰事與自己掌握的相差無幾,北上途中建奴慘敗之事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但最令他高興的卻是麻登云的一句話。
“陛下,那阿斯蘭汗在臣等臨行前說了一句話,臣以為雖有些唐突,不過臣等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應該一字不漏地回稟皇上”
“哦?何事?”
“那阿斯蘭汗說,雖沒了毛文龍,但還有孫秀榮,原本毛文龍一死,建奴便沒了后顧之憂,故此才能堂而皇之南下劫掠,如今有了本汗在北邊牽制,想來彼等也不敢隨意南下了”
當麻登云說出這句話時,皇帝大怒,斥責蠻夷狂妄,不過后來一想,他既然能以毛文龍相比,想必還是心向大明的,何況他在今年剛剛凌遲了袁崇煥,雖然當時有些快意,至今醒悟過來也隱隱有些后悔。
(兩個太監,兩個太監,跑得快,跑得快……)
不過孫秀榮這么一說,隱隱將袁崇煥私自斬殺大將的大罪揭出來了,這讓他心里略略好過了一些。
北邊有如此強援,對于大明來說終究還是福多于禍,何況那人下面還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