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襲吾所有,夜猶逞斯威,
視我更貧者,若何其苦凄,
父母忍膚凍,妻子相啼饑”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在如此凄風苦雨的局面下,本丸的內廳卻傳來絲竹之音,更有同聲吟唱和歌的聲音。
內廳里,尚有幾人伴隨著吟唱舞著倭刀。
主坐上,一個留著月代頭的十六七歲少年有些麻木地看著這些。
內廳的兩側,則是幾十名席地而坐的武士,看得出,這些武士都是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不過臉上卻都流露出一副慨然果決之意。
那少年便是島原、天草兩地教徒、農戶“大起義”的領袖天草四郎,一個天主教徒,他年紀輕輕便能坐上如此“高位”,自然不是因為他精通教義,也不是因為他是名門之后,而是出自幾十年前一個西夷傳教士的一句話。
“25年后當出現一位天童,是上帝再世,精通教義,諳魔法,他一定會拯救你們”,后來出現了一個人,他就是天草島小西家武士益田好次的兒子四郎時貞,年方16歲。
類似于轉世靈通的身份才是天草四郎被眾人擁戴的最主要原因。
今日天草四郎等人能有閑心聚在一起吟唱和歌、寄情劍道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城里的糧食完全吃完了,就算城外的松平信綱不發動攻擊,他們也支撐不住了。
一抹濃濃地的慷慨辭世、訣別的氛圍。
而劍道、和歌,是時下日本人最鐘情的兩種嗜好,在整個江戶時代更是深深融入到日本武士的血液里。
當然了,卑賤的農戶是沒有這種愛好的,更為下賤的蝦夷人也不配有這種愛好,這依然是武士階層的的專利。
“執笞里長來,逼叱聲咆哮,
曾是不相恤,胡然世人道。”
一首來自日本“杜甫”、著名的和歌作者山下憶良的“貧窮問答歌”吟唱完畢了,音樂也停了下來,大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悲愁,一股更深的悲愁涌上了眾人的心頭。
面對這種局面,剛剛十六歲的天草四郎有些不知所措,最終他還是準備鼓起勇氣來激勵一下大家。
“諸君……”
“總大將……”
他剛剛開口,門外闖進來一人,看那步履蹣跚的模樣,眼見得近幾日肯定沒吃飽。
“總大將大人,城外來了一人要見總大將大人”
“哦?”,天草四郎有些漫不經心,“可是來勸降的,不用見了,拉出去祭旗!”
雖然年少,不過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一揆勢”(起義軍的自稱,意思是萬眾一心,誓要推翻某某)也殺了不少貴族人物,就算投降也沒有好下場,何況他們還有天主教和神道教的雙重信仰。
“總大將,不是幕府的走狗,是濟州島過來的!”
“濟州島?”
這下在座的人都從悲愁中打起精神來。
到如今,離濟州島很近的九州各藩國已經大致清楚濟州島是何情形了,不過在一般武士眼里,也不過是從遙遠的北境過來的一股武力強橫的“蠻夷”罷了。
在前一段時間,一揆勢也派人聯絡了如今唯一能夠來到九州的荷蘭人,還準備利用同樣信仰此教的他們來解救自己,沒想到他們不但不來解救自己,反而站在幕府一邊,用戰船上的火炮轟擊一揆勢一方。
這幾日,島原城里的一揆勢眾,特別是信仰天主教的,都是在一種絕望、惶恐、憤懣中渡過的,幻滅之后,大批的教徒切腹自殺了。
一部分人自然是對前途絕望,更多的則是對自己信仰的宗教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