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張膽地劫掠朝鮮,加上徐徐收容散落在遼東、朝鮮沿海的原東江鎮散兵游勇,尚可喜的實力還超過了以前在東江鎮的時候。
何況如今的他才三十五歲,三十五歲,就已經是一方強國的王爺,放在誰頭上那肯定是祖上冒了青煙,積了大德的。
但尚可喜為何面帶憂色?
事情要從前一段時間皇太極讓他在貓耳山輔佐博洛時講起,也就是讓他出動精銳不斷襲擾已經在瀚海國手里的琿春、鄂多哩一帶,最遠處還抵達了接近第二松花江的夾皮溝。
皇太極的意圖自然告訴了尚可喜。
讓熟悉地形的尚可喜大規模“偵查”偵查琿春、鄂多哩一帶,目的就是給瀚海國造成錯覺——我大清國也是有能力從山上對你們進行游擊、襲擾的,還有,這么大規模的偵查,難道不是在為下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做準備?
假如是單純的襲擾,會使得瀚海國煩不勝煩。
假如是大規模的偵查,誰也不知道下一波的進攻力度有多大,從哪里發起。琿春到鄂多哩一帶,山路寬達三百多里,有諸多的山口、小道可以抵達。
這樣的話,也必須傾力防御。
瀚海國終于上當了,原本琿春-延吉崗-鄂多哩一帶只有尼堪義兄恩索的三千人馬,尚可喜大規模騷擾后,伯力省鎮守使阿克墩又將駐守寧古塔一帶的兩千人抽調了過來,尼堪也明顯加強了長春、吉林一帶的警戒。
此時,尚可喜已經秘密南下了。
尚可喜卻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這個索倫蠻子自出道以來,除了天津那次,幾乎沒有打過敗仗,更不用說是海上了。
七井子一戰,幾乎決定了清國北境的戰略走勢。
就如同歷史上金國崛起黃龍府以后,輕易南下滅掉隸屬遼國的東丹國一樣,目前還是大草原的松原-長春-吉林一帶對上早已經成為農耕區的遼東無疑形成了碾壓。
皇太極自然知曉這一點,故此,在大平原不是瀚海國的對手后,葉赫-龍城-貓耳山一線便成了清國的生命線,須臾輕忽不得,這也是他將包括岳托、尼堪(龍城守將),甚至勒克德渾這樣的青年才俊統統放在這一線的原因。
但七井子一戰之后,剛剛投奔皇太極不久的尚可喜卻嗅到了莫名的味道。
他是一個大老粗,自然不熟悉歷史,不過一個簡單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歷來多半是北方居高臨下碾壓南方,因為這“北方”歷來是純粹的游牧區,而包括遼東在內的“南方”如今卻是以農耕為主,西拉木倫河、老哈河流域則是半牧半農區域。
純粹的游牧區必然有大量的騎兵,而農耕區一旦出現,雖然一方面意味著財富的大幅增加,但同時也意味著安穩,而安穩同時意味著松懈、保守。
純粹的游牧區則不同,四處轉場的生活意味著時刻面臨著與別人的沖突,你想要安穩也安穩不下來,故此,時刻警惕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沖突,時時修習武藝(騎射)也是少不了的。
故此,一般來說,在農業文明時代,北方之人終究比南方之人強悍一些,若是出現一個雄才大略的人物,而南方又由于種種原因陷入困境,必定會南下打造出一番事業來。
歷史上的鮮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莫不如是。
所以,當得到南下配合鄭芝龍的艦隊作戰時,尚可喜雖然有些驚詫,什么時候強悍的建州人淪落到與大明勾結起來對付北方一個小部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