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布耶楚克淡淡地說了一聲,似乎她面前并不是大夏國的監國、極有可能的下一任皇帝,而是她一個平常的子侄。
尼布楚的春末夏初只有十余度,山上更是十度以下,但這樣的氣溫對這里的居民來說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在清晨,三座大山的山坳間,晨曦初現,露水晶瑩,雪松森森,她的話語與周邊的環境完美地地融合在一起,讓孫德威生不出厭惡。
與尼堪相比,加了幾分鄂倫春血統的孫德威身上明顯帶著一份北境特有的倔強,而尼堪本人由于出生漢家,靈魂又是穿越千百年而來,從小就帶著一份似乎看穿塵世的灑脫,雖也有凝神沉思之時,終究是瀟灑的時候多。
“這才是我索倫男兒”
看見眼前的孫德威,布耶楚克不禁暗暗想道。
“倔強、凝重、呆滯,才是索倫人的本色啊,而尼堪雖在林中長大,終究大異其趣,不過我見過的漢人也并不是他這樣的,他還真是獨一無二”
“謝姑姑”,孫德威站了起來,并沒有看向羅綺和羅爭兩位,“姑姑,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開始吧”
于是,一場在索倫人的大薩滿與尼堪一起勘定的祭祀儀式開始了。
阿吉去世后,按照索倫人的規矩,對他進行了“樹葬”,也就是渾身包裹完整架在一棵大樹上,就這樣放置三年,讓他的靈魂充分與天與地融合,而那大樹就是媒靈。
三年后再進行土葬,那時,他的靈魂已回歸天地間。
薩滿的儀式包含了對“天”、“地”、“山神”、“日”、“月”的祭祀,整個儀式進行了半日才結束。
儀式結束后,孫德威帶著族里的人呈上了給阿吉的貢品,三叩九拜之后才下山。
“威兒,你忙你你的,我會在烏扎部住一段時間,然后去雅庫茨克拜見薩哈連姨夫,跟你不同路”
孫德威點點頭,他在烏扎部盤桓三日后便出發了。
他沒有回頭沿著因果達河向西走,而是向北走。
那條二十多年前尼堪闖下大禍后向北逃走的風雪古道。
尼布楚的春天,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來一場大雪,讓期盼中的夏天推遲,當孫德威等人踏入那條兩側森林密布、廣袤幽深、狼嚎陣陣的風雪古道后,應景似的,天上飄起了雪花。
人群中,只有理藩院總理牧仁經歷過那個場面。
“那時的大雪比現在大許多,或許是如今人多了,現在的氣溫也比以前高一些,那時候,烏扎部北邊的密林我們稱為北山,北山里的索倫人也被稱為野人,實際上都是被周邊部族驅趕出去的,或者受到其它部族攻擊,不敵后退入森林的”
冒著漫天的風雪,牧仁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在眾人的要求下,他開始講起了尼堪十五歲那年帶著索倫五部進入北山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