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行的意思他自然知道,《道德經》,《心經》,《淮南子》都是修身養性的東西,抄書的時候心自然會靜下來,陳世行是怕他鋒芒太盛招來禍患,當初他教紀平“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義之所在,雖萬千人吾往矣”時就讓紀平心神激蕩,大生出世匡扶世道的愿望,這樣的世道,他若當真秉著儒家入世的那一套,恐怕免不了是個早夭的結果。
陳世行將他視作親傳弟子,日后唯一能接自己衣缽,也是最有可能打破這千年血月的人,自然不會讓他這么早就入世,從那之后便常讓他抄寫經文,收斂他的鋒芒。
儒道佛三家理念不同,陳世行年輕時以為儒家的入世之道與道家的雞犬之聲相聞,民老死不相往來及佛家的清心寡欲,斬斷紅塵乃是冰火不能同器,行事就該涇渭分明,人只能選擇其一,選擇了一家就要拋棄其他兩家,后來卻漸漸意識到儒道佛三家的理念都不全對,又都有可取之處。
譬如紀平,他很欣慰紀平對儒家入世,匡扶世道理念的認同,但又希望他能暫斂鋒芒,以期有朝一日這個弟子能一鳴驚人,這便要教他一些道家和佛家的東西,現在,紀平漸漸的接受了他的做法,而他赫然發現,當儒道佛三家的東西都在他一個人身上得到體現的時候,這個弟子竟是出乎預料的令自己滿意。
知道紀平心思通透,自己的打算沒必要瞞他,陳世行道:“紀平,劍須磨礪,人也一樣,尤其少年,銳氣正盛,雖則鋒芒畢露,卻也剛而易折,若要劍既有鋒芒又不易折斷,就要使其有韌性”,
“儒家的入世之道如同人執劍除妖,而道家,佛家的理念就是不可獲取的韌性”,
“弟子明白,今晚定抄完《心經》”,
陳世行點了點頭,道:“據這一次的血月還有半月,回去準備一下,過幾日我帶你外出游學”,
紀平不解道:“游學少則十日,多則月余,以往都是避開血月......”,
“這次不避了,你總要知道血月之時這個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樣”,
“弟子明白了”,
已經游學多次了,紀平并沒有什么好準備的,竹笛,書箱,幾身換洗的衣服和一些肉脯就夠了,將日程告知老祁,老祁一百個不愿意。
“這個陳先生,怎么這么胡來?血月是鬧著玩的嗎?那些大宗派,大世家的人都不敢在血月的時候外出,他一個吊書袋子的人老老實實教人讀書寫字就是了,這個時候添什么亂?”,
“老祁,不可對陳先生無禮”,紀平訓斥道:“陳先生不是普通的教書先生,他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去準備就是了”,
老祁嘆了口氣,知道無法違拗他,只好到屋里去整理他常看的書,又給他拿了幾身換洗的衣服。
入夜十分,院中涼風習習,陳世行單手背在身后,仰頭看著天上染血的月牙,右手掐算,結果卻總是吉兇參半,雖有轉機,但不詳的征兆卻也揮之不去。
他輕輕嘆了口氣:“天道無情啊,終究只有這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