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擺脫了帝國的追兵之后,七海旅人號花了兩天一夜的功夫才穿過那片暗流洶涌的海域,并在三天后成功抵達支利外海,從那兒向南,就能順利抵達巨樹之丘。
但倘若選擇另一條更加古老的航線,空海上的西風會送他們終抵圣休安角,那也是七海旅人號此行的目的。
海天之交映出夕陽的余光,將舷上的木料浸成溫暖的酒紅色,木質的紋理粗糲、清晰可見,上面還分布著偶爾一兩道刻痕——那是彈片留下的痕跡,不過七海旅人號才經歷了一場大戰,有的是別的地方要加固,以至于這些細處的磨損根本無人打理。
晚風微醺,方鸻一邊向凱瑟琳詢問關于圣休安的傳聞,海盜的分布、風土、港口與錨地,船舷之下,空海恢復了本來的深沉,玫紅色、有些令人沉醉。
謝絲塔正立在希爾薇德一旁,女仆用一根鉛垂記錄著洋流的變化,艦務官小姐不時點著頭,纖手握著一只羽毛筆,在本子上一一記下這些數字。
在確認徹底駛出那片礁石遍布的暗海之后,眾人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放松,“不可思議,我們竟然真從那里面逃出來了,”天藍坐在甲板上,怔怔地看著那紫金色的海面,忍不住呢喃自語,“要是現在回頭讓我再選,我寧可去面對帝國人。”帕克尖聲尖氣地說:“面對帝國人,那我們早葬身海底了。”
詩人小姐被哽了一下,雖然明知道自己不占理,但還是堅持道:“我們就是差一點葬身海底了。”“差一點就是沒有。”帕帕拉爾人亦針尖對麥芒。
兩個人的聲音在甲板上盤旋,就像是一對在桅桿上回旋的烏鴉,聒噪不已,夜鶯小姐見著嘆了口氣,這樣的一幕在七海旅人號上司空見慣,仿如日常一般。
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兩天一夜的航行的確談不上輕松,湍流區的兇險正如凱瑟琳所言,亂流還僅僅只是‘小麻煩’,真正的危險往往藏于那些暗礁與漩渦之下。
凱瑟琳告訴他們,那里曾是兩位龍騎士交手留下的‘遺跡’,一場發生于金翠之年的戰爭擊毀了那里的一座島嶼,碎裂的浮島大半沉入云海之下,剩下的部份則構成他們所見的奇觀——
云層上漂浮著如山般大小黑色的、玻璃狀的巖石,像是被融化過,尖銳的巖石大半藏于云層之下,等待著洶涌的湍流將風船送至門前,在上面撞個粉身碎骨。
空海上漂浮著數不清這樣的巖石,細小的如辰砂、卵石,它們在云層上浮過時,撞在船舷兩側乒乓作響,令船艙底下的人繃緊了心弦,一場航行下來,令所有人身心俱疲。
但愛麗莎的確沒在其他地方見過類似的景象,包括寶杖海岸那片被冰川切割、礁石遍布的冰海,碎裂的陸緣構成了考林—伊休里安第一險峻的航道。…。。
但也不如這里——
那個女海盜說的可能是真的,只有龍騎士才能造就如此的偉力——她伸手從那些碎石之中撈起一枚,玻璃狀的巖石上布滿了細密的氣孔,像是火成巖。
那樣的光景不由自主從她腦海之中產生。
一道通天徹地的火柱從云層之上降下,擊中那座巨大的浮島,上億度的高溫將島嶼中央熔穿,動蕩的元素力量將整座島嶼扯裂,一分為二。
熔巖從裂縫之下涌出,傾入空海之中,又冷卻形成現今的模樣,這些大大小小的巖石是從大地之中淌出的血液,是那座浮島在這片空海之上存在的最后痕跡。
毀滅的力量徹底扭曲了這里的法則,肆虐的風元素在以太之海下形成湍流,如同死去的元素的亡靈,不知從哪里復生,形成一道潛藏的暗流,毫無征兆地襲來。
一個不慎,就是船毀人亡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