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風暴迫近得令人感到窒息,外面風雨已經大到幾乎分不清哪里是室外,哪里是室內,云層高度達到六空里,寬度超過二百空里,黑沉沉的像是一面鑄鐵的墻,墻面之中不時閃過交錯的電網。
氣溫開始降低,雨水冰冷刺骨,惟一的暖意是艙壁上魔法晶燈橘黃色的光芒。但人們根本無暇顧及這個,舵臺上的舵盤在飛轉,幾乎要兩個人才能牢牢抓得穩它。
七海旅人號搖搖晃晃,幾乎是竭力保持著筆直向前的航向,直插向黑云壓頂的方向。
垂直方向的風幾乎令每一面帆都繃緊成了一張弓,桅桿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妲利爾正板著臉看著這一幕,目光中少有地有些嚴肅。
她并不喜歡空海。
就好像是貓天生怕水一樣,她也不喜歡這樣無法腳踏實地,命運隨波逐流的感覺。
論及空海上的經歷,她大約是這群人中最少的,在前往奧述之前,她唯一的航海經驗是從羅塔奧到巨樹之丘的班船。
但班船只會行駛在固定的航線上,在固定的月份,在空海最平靜與溫和的時期,速度緩慢,實在難以說得上是‘探險’。
雖然后來在瀚瑞那見識過那場大風暴,但只經歷了風暴的開頭,其后都在那座由奧黛絲庇護下下的小島上。
與直面這場新海上狂亂的風暴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凱瑟琳仿佛看出貓小姐心中的焦躁,開口道:“不必太過擔心。”
她又補充了一句:“因為還沒到最危險的時候。”
“這樣說并不能讓我更好受些,凱瑟琳女士。”妲利爾露出尖牙,沒好氣地看了這位女海盜頭子一眼。
前者哈哈大笑,拿出一瓶扎爾弗拉基酒,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用手一抹嘴唇,順手遞了過來,“來一點?”
妲利爾搖了搖頭,對這種水手狂熱推崇的藻酒敬謝不敏。
“你應該學會放松一些,貓咪小姐。”雨水順著女海盜赤紅色的頭發往下流,她瞇著眼睛,用一種輕佻的語氣對貓人小姐說道。
她看了一眼妲利爾手中的大劍——眼下并無敵人與威脅,但有的人必須緊握著什么,才能確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那些新上船的人總是如此,但空海上的法則并不如此,這里唯一確定的只有不確定本身,變幻莫測的云海之上,只有享受這一切的人才配駕馭它。
“別叫我貓咪小姐,”妲利爾冷冷地說道。
“此外,我不喝它的原因,是因為這種酒很難喝。”
扎爾弗拉基酒口味腥咸帶著一股風元素的澀味,許多水手用它來治偏頭痛,但這個說法只是一種迷信。
凱瑟琳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說,經過一番爭論,貓人小姐總算放松了許多,她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于是便不再與這位女海盜頭子多費口舌。
前者只是欣賞地看向在指揮臺上心無旁騖的那個年輕人。
而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馴服這片大海。
她微微瞇起眼睛,仿佛在方鸻身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他出生在風暴之中,受空海所祝福,成為了它的寵兒。
他經歷過年輕時代,抓住了命運的垂青,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受到感召,獲得了霸主的證明,成為一方主宰。
她循著那個足跡,一步一步,只是想要解開那個問題的答案,自己在那段命運之中究竟算什么?她的母親又究竟是誰?
如果說那個男人不顧一切地追求那個目標,又為什么要留下她?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打散了女海盜的思緒,“請進。”她聽到方鸻的聲音傳來,然后門被推開,外面是披著斗篷的奧利維亞。
寬大的斗篷襯托出學士小姐窈窕的身段,她脫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水——那上面覆滿禽類的硬羽,羽毛上有一層疏水層,海灣人用它來制作雨衣。
方鸻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是誰,在七海風暴號上這么禮貌敲門的人只會有奧利維亞一個。
他正舉起手中的望遠鏡,一邊道:“這里并不安全,奧利維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