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碎片,落入松軟沙土之中。
沙盜撕開防線,怒罵著殺了過來。高大的巨人形同一座風車,揮動著長槍,但沙盜們仍憑著矯健的身手,輕松從其攻擊間隙之下尋得突破的機會。越過最后一道防線,他們面前,幾乎就是那個有些稚嫩的少年煉金術士。
方鸻正張開右臂,黑暗中三道銀色的光芒劃過一輪圓弧,正從右前方掃過。它們掃過第二輪,向前延伸三十尺之后環繞一周,又掃過第三輪。一絲寒光,出現在了方鸻眼底,那猶如黑暗中綻現的光彩,第一縷,便劃開黎明。
星月西墜,東方漸白。
“找到你了。”他嘴角上揚出一個自得的角度。
馬哈扎爾謹慎得出乎他的預料,居然藏身于一處墻角之下,遠觀手下與自己交手。大約是認為自己太弱,用不上親自出手,縱身身邊親信,也足以拿下自己,犯不著冒著為那個潛在的對手發現的風險,與自己糾纏。
不過——
“沒有用。”
一個沙盜高大的身影已從他身后驟然顯現,雙手高擎彎刀,一躍而起。
雪亮的利刃映顯寒光,一劍斬下,右手齊臂而斷,但方鸻竟未感到疼痛,只是右手一輕,失去平衡般輕輕一晃。然后劇痛才席卷而來,令他痛苦地喊了一聲,血如泉涌,順著浸入雪白襯衫,沉如玫瑰的色澤,又形如瑪瑙,粒粒滾入沙土之上。
但內心深處像是有一股鋼鐵的意志,支撐起此刻方鸻的精神。周遭的一切仿佛感受不到了,只剩下那個唯一的目標,他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巨大的痛楚,將寒意閃閃的目光投向前方。傳導至右手的意念,重新流入左臂——他抬起左手,轉動著金屬手甲。
一片白光閃爍之中,銀色的劍士猶如鬼魅一樣在他身后浮現,兩人幾近重合,在一片耀眼的流光之中,投入了前方的迷霧背后。下一刻,馬哈扎爾眼睜睜看著白光一閃:一人一具構裝,已在自己面前。方鸻此刻半張臉都猶如浸在鮮血之中,點點血斑,一直延伸到鼻梁之上,令他看起來如同地獄的惡鬼。
但對著這位沙盜之王,少年露出雪白的牙齒,微微一笑,笑得寒意森然。“抓住你了——”
在那一剎那之間,周圍的一切位置關系,皆倒映在他腦海之中。“以我構裝為中心,順時針一百二十度,四十七米。看到附近的鐘樓了么,東邊橫向一百米,有一道墻,他就在那道墻背后。與你可能有一個射擊死角。”
他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沒問題?”
殘破塔樓的窗口之后,葉華默默立在那里,第一縷晨曦映在他下巴之上。游俠之王舉起長弓,精靈王弓翠綠如玉,張弓搭箭,箭矢之上,猶如懸掛著一層金輝。其后魔導爐明亮起來,將層層的光霞,映著這最后的夜色。
“沒問題。”
方鸻長出了一口氣。
眼簾之中倒映出一輪銀月,馬哈扎爾并未抽身后退,而是手擎彎刀,一刀向他斬來。刀鋒切開能天使的護盾,切開白金劍士交錯的刃臂,切開它修長的頸項,感應環,纖細的腰肢,將這個優美之物化為一片零散的碎片,四分五裂,飛散成一片銀光閃閃。
他再一刀,這一刀是切向方鸻。但那一刻方鸻心中忽然浮現出似曾相識的場景,圣言騎士團副團長女士握著他的手,用一種威嚴的神色,用女性帕帕拉爾人特有的、奶聲奶氣的語氣告訴他,當敵人正面向自己攻來之時,應當如何應對。
那是幾個月之前的情景。
他還記得那南境溫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