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低沉只是因為距離太遠而已。
方鸻很快看到那個方向云層下浮起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成千上萬的黑點密密麻麻匯聚在一起,宛若一片流動的黑云。
但那并不是什么黑云,它們只是鳥群而已——確切的說,無以計數的渡鴉——這些艾塔黎亞民間相傳帶來厄運的使者,此刻正發出呱呱的尖叫聲。
尖利的叫聲匯聚在一起,那一刻宛若響徹云霄。
鴉群飛到了云層的上方,并很快接近了七海旅人號,這些帶翼的扁毛生物據了大半個天空的場景,那一幕在常人看來足夠毛骨悚然——宛若大預言之中的末日終臨,審判到來。
羅昊瞳孔之中的視野幾乎都為這片遮天蔽日的黑色所淹沒,他不由張大了嘴巴,有點夸張地說了一句:“不是,有沒有搞錯!?”
方鸻心中也有同樣的念頭。
這真是活見了鬼了。
但傳說終歸只是傳說,當數千只渡鴉從七海旅人號左右、上下穿梭而過之時,那場景還是足以令人震撼。
頭頂上是一片撲撲的聲音,不絕于耳,那是這些黑色的禽類正在風船的橫桅、纜繩。羅昊在第一時間便從繩網上一躍而下,一個滾身回到了甲板上,還好他動作夠快,幾乎是下一刻,一片黑色的風暴便刮了過去。
將繩網也撞得七零八落——
更多的渡鴉一頭撞在船帆之上,撲騰著翅膀落下來,甲板上很快落滿了渡鴉,幾乎讓人難以有立足之處。而甚至還有一些渡鴉干脆像是石頭一樣直接砸在甲板上,發出砰一聲巨響,化作一團飛散的黑羽與血污。
“這又是什么玩意兒!?”
方鸻這時聽到帕克在甲板下面尖叫。
七海旅人號的風元素探測儀只能探測具有風元素以太的生物,一般的鳥兒并不在此之列,不過這看起來也不像是遷徙,何況渡鴉并不是什么候鳥。
是有什么東西在驅趕它們?
方鸻心中來不及思考更多,沖上前去一把抓住地上的羅昊,然后拖著后者便向艙門方向沖去。不過這一下子差點沒讓他手脫臼,方鸻好懸沒一頭栽到在地,忍不住在心中腹誹:
“這軍方的胖子又變重了!”
“我里面穿著雙層鏈甲呢。”羅昊有點不好意思。
“你瘋了在船上也著甲?”
“枕戈待旦,著甲而眠,這可是一個鐵衛的基本素養。”
“可去你的吧。”
兩人雖然嘴上你來我往,但方鸻還是將羅昊拖回了內艙,并‘砰’一聲關上門。身后立刻傳來幾聲悶響,艙門震顫不已,又不知道又幾頭渡鴉撞在了上面。
方鸻一只手撐著門并將其反鎖,這才回過身來長出了一口氣。但羅昊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走下樓梯,走到了雜物間的舷窗邊,他用手按著舷窗,往外看了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看外面。”
方鸻這個方向其實已經可以看到幾個舷窗之外的景象。
越來越多的鴉群正從憲章城的方向升空,猶如從地面上浮起的幾片黑沉沉的烏云。
大半年之前尼可波拉斯的龍焰將這里化為了一片灰燼,燒焦的樹林之中留下了不知多少動物的尸體。對于人類來說這是末日一般的場景,但對于渡鴉來說,這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盛筵。
此刻這片區域不知匯聚了多少它們的同類,只需要看看那數不清的黑點,便已可見一斑。
天空中的動靜顯而易見地引起了地面上的人的注意,他們匯聚成了幾道人流,正在向著憲章城的方向趕去。空曠的大地之上只留下幾個細小的影子,正向著這個方向指指點點。
但方鸻并不關心那些留下的人,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明顯是公會的選召者的舉動——看對方的樣子,這樣的情形似乎并非是第一次在這個地方上演。
那么這些升空的渡鴉,背后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馭使著它們作出這樣的舉動?
船外此刻不時傳來撲撲的悶響,那是渡鴉撞在甲板、船身上的聲音,雖然它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可能給七海旅人號帶來一絲一毫的損傷。
但這沉悶的聲音一聲聲響起,還是讓方鸻感到有點壓抑,任何瘋狂的舉動背后,一定有著更深層的原因。
何況之前縈繞不去的不安感,一直到此刻都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