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中飛舞著片片的雪,落在人們肩頭之上,逐漸消融。
方鸻微微側過目光,放下右手,如鴉羽一樣頁頁張開的金屬收束了,幽光流轉,映著皚皚的白雪,其上所刻畫的紋飾,不過是森林與星辰,與一位行獵的君王,嚴冬既臨,獵號長吟。
在凜冽的寒風之中,構裝巨兵列成一行,收回了手中的長槍,風雪漫卷,細長槍尖直指天空。廣場之上一片狼藉,有倒在地上呻吟的人,與早已冷透的尸體,僅剩的鴉爪騎士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光芒,默不作聲,緩緩向后退去。
方鸻也不看這些人,他抬起頭來,漆黑、幽然的目光看向廣場的一個方向。令那里站在窗后的領頭之人倒吸一口冷氣,蹬蹬后退兩步。他見證了那場戰斗——或不若說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外面傳聞著半龍騎士的美名,但真正的工匠戰士又有多少?
視頻之中一場場精彩的戰斗,然而終比不上這一切發生在眼前,令人震撼難平,心蕩神馳。他手中握著記錄訊息的水晶,一時竟微微有些顫抖著,不知該拿起,還是該放下。
方鸻將手輕輕一招,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撲簌簌震蕩的聲音,嗡嗡作響。在那個領頭之人奇異的目光之中,只見一束束銀線從四面八方飛來,匯聚到那個年輕人手上。
那像是一束燦爛煙花的回放,一個銀色彎曲的螺紋。其中一只還在他們窗前停頓了片刻,飛舞了一個半圓,看著那梭狀的,流線型的銀色構裝體上黑沉沉的水晶,一屋子人皆有若木塑。
方鸻輕輕一指,銀色的光芒飛離,化為一束落入他手中。他這才握住最后一只構裝妖精,掛在大衣之下,并抬頭看了看面前一眾騎士。灰騎士們竟不敢阻攔,左右退開,有人在壓力之下失去了最后的斗志,丟下手中的武器,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走。這像是一個連鎖反應的開端,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方鸻也不追擊,只看著他們消失在廣場之上,才掃了掃風衣上的雪,輕輕向前走去。一直到許久之后,那個領頭之人才反應過來,他直接推開門沖了出去,沖下二樓,沖出大門去,來到廣場之上。
他身后跟著所有的人。
廣場上只有潔白的雪,斑駁的血漬,與正在化為纖塵的尸體,點點白光,匯入陰沉沉的天空之上。領頭之人有些顫抖地抓起一具殘破的胸甲,用手在其上一個拳頭大小洞上探了探,缺口的邊緣一片焦黑,幾乎已經晶化。
他再比了比自己的心口位置,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一群人立在廣場之上,看著一地的尸首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們不由想到了自己公會培養的那個天才少年,比之又如何?
銀林之矛雖然只是一個分會,但在第一世界也足以代表銀林之冠的實力,盾杖劍三會還比不上他們。能為主會輸送人才,他們也曾感到與有榮焉,北地三星之中,吳迪更一度位列其首,甚至超過了作為老牌公會的薔薇十字軍的那一位天才。
固然比不上蘇菲,但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本來與他們本非一個世界,那朵銀薔薇與Elite采取類似的策略,他們在第一世界的新人放在第二世界一樣是佼佼者。
他們還曾聽說塔波利斯也有新星計劃,只是塔波利斯現在已不復存在了。
但是……
“這又是什么怪物啊……?”
人們心中的感嘆,只能化為一句夸張的話語。
胸甲在領頭之人手中化為飛灰,才有人干巴巴地問道:“……那真是我們一樣的,人……?”
“不然呢?”
“可……Loofah也沒這么……離譜……”
領頭之人沒有說話,他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這時他手上幽暗的水晶微微一亮,冒出一點紅光,一個聲音從通訊頻道之中傳了出來,“辰,怎么樣了?”
領頭之人看著自己的通訊水晶,張了張口,他想說什么,但一時間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直到那邊又問了一遍之后,他才平靜了些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答道:“鶇隊,我們……任務沒完成……”
“圣殿的人把人帶走了?”
“不……”
“辰,說清楚一些。”那邊的聲音,對他的反反復復,吞吞吐吐有些不滿起來。
“鶇隊……”領頭之人舔了一下發干的嘴唇,“我想,可能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