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壓住樹枝遮掩住了外面低沉的風聲,帳篷內顯得有些安靜。那不過是一間用倒塌的松枝搭起來的臨時庇護處,沒有照明,不過只有幾雙沉浸在黑暗之中,明亮的眼睛。
方鸻看著那個年輕人,說道:“說說看吧。”
班恩顯得有點猶豫,但他感受到方鸻話語之中的平靜,抬頭看了看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團長大人’,心中好像釋然了些,輕輕吐了一口氣,答道:“我懷疑這一切和鴉爪圣殿有關……”
他說完,再一次抬頭看了看方鸻與一旁的砂夜,以及一直沒有開口的夜鶯小姐,見三人臉上皆無異色,才繼續說下去。他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幽然地闡述一個故事:“艾德團長還記得那天我們見面時的情形么?”
砂夜怔了一下,翠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訝,她不由側過頭看了看一旁的方鸻,心中原本以為對方讓自己幫忙找出這人,雙方應當是頭一次會面,但沒想到,兩人竟然認識。但她仍沉得住氣,并未開口詢問。
方鸻臉上倒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其實很早就加入了受贖者,不,確切的說是‘灰哨’先生他們救了我一命,”班恩目光注視著搭成帳篷的松針,說道:“我在灰騎士抓捕之下僥幸逃得一命,卻因為重傷而昏迷了過去,但‘灰哨’先生他們正好在那一帶出沒,與圣殿為敵,其間遇上了重傷倒在林間之中的我,從而我帶走并救治。”
“我就是在那時加入了他們……而后來圣殿在阿爾托瑞一帶進行肅清,我們減員嚴重,同伴們從南方傳來消息,說科爾維一帶有大量難民聚集,因此我們越過霜山嶺,來到灰鸮鎮附近。”
“班恩,”砂夜忽然回過身去,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開了口,“原來你不是來自于古拉,你騙了我們,你和詹妮斯太太也沒有關系。”
年輕人有些歉然地對她答道:“對不起,確實是如此。詹妮斯老太太有些神志不清,我正是借著她的掩護,才和她一起加入了您的營地,砂夜小姐。你是個好人,但我可能不是,我是奉‘灰哨’先生的命令,來看看難民們的情況,并在營地之中蟄伏下來。”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觀察,你早知道營地之中有叛徒了,你知道那個人是格里德,對么?”
班恩并不反駁,點了點頭說:“我其實早應該聯系你們,砂夜小姐,只是我意識到難民營之中還有另一股勢力后,因此不得不暫時中止計劃。不過我一開始確實沒注意到那個人是格里德,其實我也在尋找他們,甚至還懷疑過你。”
砂夜默默地看著班恩。對方與之前在難民營之中時已判若兩人,她印象之中的這個年輕人顯得神經質而敏感,有些膽小怕事,她從來也沒過多在意過此人,但此刻,對方言談之間顯得沉穩而理智。
“算了,那是你們的事情,”砂夜搖了搖頭,“若不是你們,詹妮斯太太恐怕只身一人也到不了灰鸮鎮,而且我還算不上營地的主人,你做得并沒有錯。”
“謝謝你的理解,砂夜小姐。”
但砂夜只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想一個人離開一會兒,艾德。”
方鸻看著她,明白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并不好受,尤其是對方是一個相當有自己主見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與紅葉他們決裂,選擇留在橡木騎士團。但塔波利斯的分崩離析,難民營的危機,甚至可能還有小空的事情,再加上眼下的一切,或許已讓對方感到有些心力交瘁了。
黑暗中,班恩輕聲問道:“我是不是惹得砂夜小姐不太高興了?”
“那倒還不至于,”愛麗莎開口道:“那位小姐可是個相當堅強的人,我想她只不過是想到了在那場戰斗中死去的人,還有背叛的人而已,你并沒有做錯什么。讓她一個人安靜一下好了,她會恢復過來的。”
方鸻回頭看了看自己團隊中的夜鶯小姐,她什么時候這么了解對方了?
但愛麗莎回過頭來,向他眨了眨眼睛,“那天砂夜和我,還有紅葉說了很多,她們兩人已經和好如初,一切都在變好,可人總是會多愁善感的,尤其是女士,在眼下這個多事之秋。”
她眼中的笑意像是在說,他永遠也不會懂得女人的心。
但方鸻本也沒有心思去了解這復雜的理論,僅僅是分析這眼下的局勢便占去了他絕大多數的精力,只是聽了愛麗莎的話,知道對方沒有什么大礙,他也便不再糾結于此。
看著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風雪之中,他才回過頭來,對班恩問道:
“繼續說說關于阿爾托瑞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