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方與那時已經完全不同,臉龐的線條如同斧鑿刀削一般,目光銳利,嘴巴像是抿著的一條細線:
“年輕人,你是否相信命運的安排?”
箱子點了點頭,冷漠無情的殺手當然相信命運的安排。
那人輕輕搖了搖頭:
“但命運是個很壞的東西,昔日的王者用自己的血寫下那個預言之時,他又何嘗想過自己付出了什么?”
他目光落在箱子的兩把劍上:“那雖然是我的先祖,但不代表著我要繼承他的一切,那位北境之王相信既定的命運,而你也相信,這很難說不是一種巧合。”
但選召者是一種很復雜的存在。
他們被一個艾塔黎亞的原住民很難以想象的多元化的世界塑造出迥異的性格與面貌。
正如同此刻的中年男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想到,他口中的命運,與箱子所認知的命運,根本不是同類的東西一樣。
“……那其實不過是擺布你的一雙手,有些是無心,有些則是有意——當你為了心中難平的欲壑而出賣自身時,你就難以再逃離那個囚籠,那時縱使高傲如君主,也不過是命運的囚徒。
你相信那一切么?是仇恨引來了殺戮,爭斗必以鮮血來平息,那個受詛咒的君王,在臨死的那一刻立下預言,昔日背叛之人,必將自償惡果。”
箱子搖了一下頭。
那個中年人嘴角也翹了一下:“沒人會信,若是仇恨引來殺戮,昔日爭斗之因,結出今日之果,那么這些人又何其無辜。既定的命運令我們這些后人數百年來為厄運所困,而我們又做錯了什么?”
箱子聽不太明白,只用一種不解的目光看著對方。
但那個男人并不在意他聽不聽得明白,說道:“那仇恨從一開始就是盲目的,不過是來自黑暗的引誘,那劍告訴你的一切,只是一個虛妄的謊言。
殺戮從來不能平息殺戮,戰斗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若你沉溺其中,只會成為第二個囚徒而已。
這正是我把劍交給你的原因——它是一把魔劍,但它的力量同樣是那些東西的克星,只取決于你如何使用它。”
箱子若有所思。
但他臉上的表情似沒有多少意外,毫不在意這把劍為什么會在自己手上,對方為什么會在這里,也毫不在意對方的身份。
他只在意他在意的東西,之前是任務的目標,而眼下又多了一些。
只是他感到自己的心思清明了一些,手中的魔劍似乎隱隱在抗拒什么。
箱子抬起頭看去,就算他再遲鈍,也看得出對方是在幫自己。
他雖然坦然接受,但這不意味著他沒有思考過,這一切的緣由。
“你和這把劍特別契合,你是它選中的下一個主人,我甚至從未從它身上感受過這樣的戰栗。我不知道你們有過什么樣的經歷,但這把劍的確來自于一個黑暗的世界,”中年男人答道:“只是黑暗的力量同樣可以對付它們——那位大人似乎特別看好你們,這也是他的原話。我不清楚他對于北境是否還有希望,至少我看不到勝算,這是個黑暗籠罩的時代,看不到幾分光明。”
他回頭向箱子。“我所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箱子默默地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隊長他會想辦法的。”
他們又不是沒有擊敗過不可能擊敗的對手。
……
低垂的云層隱示著另一場風暴的來臨。
在北境漫長的嚴冬之中,總是一場接著一場暴雪,呼嘯的刺骨冷風,像是寒冰幽魂的低語,卷動著森冷的寒意從荒野之上跋涉而過。
而那漆黑的船只,真是正停泊于這場風暴的陰影之下,一如那個古老的預言一般。